“爱卿平身，西北之战朕已知晓，你做的很好。你与将士们一路舟车劳顿，且先行回去整顿休息，庆功宴三日后举行。”

白芫嘴上说着，眼睛却在仔细打量着岑南。

原主令她有家不能回，日日在外征战，可这位将军无论神情或是态度都不见得一丝虚假，心性不错。

这一点，那史太尉便要逊色不少，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多谢陛下美意。”

岑南躬身行礼，她已经将近两年没有见过这位女皇陛下了，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专制自私容易感情用事上。

但今日的感觉似有不同，那种隐约传来的帝王威仪使得她更像一位帝王了。

没再多想，岑南目送白芫离开后，脸上不免染上几分急色，又与几位朝廷官员寒暄了几句，便急匆匆地往家赶去。

将军府。

当岑南推开院落大门，视线瞬间被梧桐树下的那抹身穿青色罗裙的倩影牢牢吸引，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回来了？”

她还未主动出声，对方如涓涓泉水般沁人心扉的嗓音便传了过来。

“是。”

岑南吞了口唾沫，步子沉重缓慢，未发出半点声响，朝树下的女子走去，“我回来了，小北......”

她的嗓音很哑，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眸光却温柔如水。

她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两年，她没有与这人通过一次书信，那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指微微抬起，迟疑间，又蜷缩着收回。

正躺在红漆木椅上闭目休憩的岑北迟迟等不到来人的触摸，缓缓掀开了眼皮。

那是一双茶色的眼瞳，漠然没有温度，可在看清来人的五官，竟也泛着点点柔意。

“这一次去的可真久，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她起身走近，平静地与之对视。

岑南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突然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感觉。

自古家国难两全，她身为大元皇朝的将军，从她选择上战场开始，她便是对不起眼前这人的。

世人都称她为不败战神，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少次是死里逃生。

她也许会战死，她给不了她任何承诺，就这么残忍。

“小北，你瘦了。”岑南垂眸，疼惜道。

“是么？”岑北冷笑，倏地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侧脸，“你仔细感受一下，瘦了没？”

岑南心头一跳，遏制住想要抽回的手，嘴唇嗫嚅，好半晌才重复道：“确实瘦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岑北笑看她，轻声道：“因为念你成疾。”

余音切切，回味绵长，落在岑南心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瞳孔震颤，喉头一梗，从未觉得如此词穷过，她又该如何表达她的思念呢？

这个人爱她入骨，为她入朝为官，而她却只能拼命压抑内心的渴望，不敢给她希望，才能避免最后的绝望。

见她依旧不动声色，岑北愈发恼了，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知道我从听闻你回京后便一直在这里等你吗？”

“你的院落，你的房间，我每日都来打扫，从不假借他人之手，只是因为我想你回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人能是我。”

“可是你，还是这么能忍。”

岑北嗓音轻轻，却句句诛心，让岑南无地自容，“小北，我......”

“两年了南姐，我不曾要求过你什么，你却连抱一抱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这一刻，岑北是失望的，她终于移开了视线，叹了口气，“算了，你能平安归来我已心满意足，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自认自己并非主动之人，却也愿意为她迈出第一步，可她一次次的拒绝，真的在乎她的感受吗？

岑北想下去静一静，一转身，手腕却被握住，随后跌入一个冰凉的怀抱，却给她无比安心的感觉。

岑南并不眼瞎，自然捕捉到岑北眼中的失望和悲伤，尘封的感情一旦破封，便很难压制。

她大力抱紧怀中纤瘦的人儿，心疼之余却是由衷地吐了口浊气。

这么久了，她总算可以离她这般近了。

遥远的边疆，在火光冲天的血腥厮杀中，这个人是她的信仰，她知道有个人在皇城中等她，所以她无数次咬牙坚持，只为了回来见她。

她无法给她相守一生的承诺，却舍不得见她难过落泪。

她又该如何来弥补她？

两人紧贴在一起，安静的空气中仿若听见彼此互动的心跳，只是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便被另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

“呃...看来老夫来的不是时候了。”

史太尉一进门就瞧见两女亲密的拥抱，一时间不知该退还是进。

岑南闻声赶紧松开了人，同岑北一起朝来人颔首道：“义父。”

“好好好，回来就好，西北一仗打的漂亮。”

史太尉大步向前拍了拍岑南肩膀，一脸欣慰，“老夫便知你一定行，此次前来是想询问关于你被袭杀一事。”

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凝结，岑南脊背一凉，额冒冷汗，史太尉也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话了。

“袭杀？”岑北呵呵一笑，抬头看向岑南，隐隐有生气的兆头。

好的很，这人两年不曾给她寄过半封书信，什么事都瞒着她，也许什么时候她等回来的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连最后的道别都办不到。

“那什么，小北啊，要不一起坐下来听听？”史太尉试探道。

岑南霎时瞪圆了眼，“......”

义父，您不是火上浇油嘛这是。

本就哄不好，这下更坏了！

岑北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转悠，半晌才冷哼一声，“不必了，我只是个外人。”

说罢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史太尉尬笑两声，有种对不起岑南的感觉。

虽然两女都姓岑，却并非同胞，她们的母亲乃是顶好的战友，当年与先皇出征，皆死在了战场，最后将这两女托付给了他。

岑南也争气，屡建功勋，最后有了这座将军府，为岑北安了家，尽到了一个做姐姐的责任。

这岑北也傻，新皇登基，她为了不让岑南功高盖主，引得新皇不满，愣是凭自身实力入朝做了御史，专门弹劾岑南。

在外人眼中，她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只有他知道，这两女亲如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