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荷将她们每个都仔细看过，觉得个个都好，无奈只能将挑人的任务交给佟雪。佟雪办事自然是靠谱的，不一会儿就挑了六个，这下姜荷可选择的范围小了，也没这么多顾虑，便将自己一早准备的问题搬了出来：“实话告诉你们，我来慈幼局不是为了领养孩子，而是为了培养学徒。你们若是想在家养尊处优怕是不行，如此，若是不想跟我学手艺的，便退出去吧。”

没有人退出去，姜荷又问：“既然我是要培养学徒，以后你们难免要接触各种客人。我且先问你们，若是客人对你们不满意，你们会怎么做？”

有一个怯怯的不说话，两个说要问师父，两个说要知错就改，还有一个表示要先问客人哪里不好，再进行改进。

姜荷对那不说话的小姑娘说了声抱歉，接着问剩下几个：“既然是学手艺，我总要教你们些东西。若是你们学不会，该当如何？”

有三个表示学不会可以再学，一个说可以请教师父，还有一个说可以跳过学不会的东西先学别的。

这三种回答都没什么错处，姜荷只好再问：“若是有一天我的生意黄了，需要过一段苦日子，你们还会不会留在我身边呢？”

这个问题很重要，也很沉重。剩下的五个孩子沉默了一会儿，分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有两个表示自己会对她不离不弃，有两个表示会想办法挽救损失，还有一个保持了沉默，答案显而易见。

除去那个沉默的，姜荷最终选择了四个孩子。谁知她刚要带着孩子找付妈妈办手续，其中一个孩子突然开口：“姑娘，你不要带大妮走，她偷东西！”

姜荷脚步一顿，那说话的孩子正是方才她打算带走的其中一个，这孩子个子小小的，梳着两个羊角辫，正竖着一双眼睛看着一个大脸盘姑娘。

付妈妈上前轻轻拍了那丫头一下：“艳儿，你说什么呢，不许胡说！”

艳儿梗着脖子：“我没胡说！我上回看到她偷了挚儿姐姐的耳坠子，就藏在她铺盖底下，妈妈要是不信可以翻翻看！”

大妮眼看自己离开慈幼局的机会被夺走，急得哭了起来：“你胡说！艳儿，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污蔑我！上次打架的事我都跟你道过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不是我要怎么样，我就是不能让这个好心姑娘领养你这种偷鸡摸狗的人！你这样的人，在慈幼局尚且三不五时的偷东西，去了外面可还了得？！”

眼见两个人越吵越凶，甚至要动起手来，佟雪急忙跟着付妈妈把两个人拉开，又看向姜荷，眼中带有询问之意。姜荷看了这两个孩子一会儿，对付妈妈说道：“对不住，看来我得重新挑人了。”

艳儿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得意地看了大妮一眼，谁知姜荷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乐不起来了：“这两个都跟我没什么缘分，我把她们带出慈幼局或许反倒是害了她们，还是请付妈妈再多调教一阵吧。”

艳儿先是怔了怔，随后难以置信道：“姑娘，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为了你好啊！”

姜荷轻轻说道：“小丫头，你不是为了我好，你是见不得大妮好！我问你，大妮真的偷东西了吗？”

艳儿抹了一把眼泪：“她偷了！我可以发誓的！”

“那你为什么不在发现之后告诉付妈妈或挚儿姐，而要在这种时候告诉我呢？”

艳儿一时语塞，只吸着鼻子不说话。姜荷能看出她本性不坏，有意趁这个机会教育她，便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起初是想替大妮瞒下，对不对？只是后来你们发生了一些矛盾，让你对大妮怀恨在心，便想着找机会报复，是这样吗？”

她猜的对极了，艳儿都忘了哭，只怔怔地看着她。姜荷语重心长地劝道：“艳儿，因为你方才那句话，我不会把大妮带回去，但也不会把你带回去。你想知道为什么，对吗？因为我不能把一个稍有不如意便对他人怀恨在心的人留在身边。我已经说过了，我招的是学徒，有这样的人在，怕是大家每日想的都是怎么防着这人，而不能专心学艺了。”

道理很简单，姜荷不愿意把一个孩子想的这么坏，所以她认为艳儿当初替大妮隐瞒偷东西的初衷一定是好的，想给大妮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从大妮的话中可以得知，她们两个后来打了一次架，就是这次让艳儿怀恨在心，并且想在一个对大妮最重要的时候把她偷东西的事揭露出去。

这样的人，没有原则，喜怒无常，心思太重，若是姜荷真的把她带回去，其他人怕是每天都要想着怎么能不惹到她、防着她，甚至还会因此先发制人伤害她，所以姜荷放弃她不只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她。

大妮只说她们俩打架，并没有说是什么时候。而姜荷潜意识愿意把这次冲突放在偷东西之后也有自己私心，因为她实在没法想象如果她们俩在偷东西之前就打架了，那艳儿这个孩子该有多么可怕啊！

所以姜荷还有必须放弃她的一点，就是不能确认她和大妮发生冲突的时间线。

艳儿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由着挚儿把自己和大妮带走。姜荷看向剩下的孩子们，想到又要出题选人，不禁头疼起来。

谁知这时，一只小手突然举了起来：“姑娘，我能跟你走吗？”

这声音怯生生的，比蚊子的声音还小，姜荷险些没听见。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蓬着头发的女孩正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她走过去，在那女孩面前俯下身：“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想跟我走？”

那女孩眨了眨眼：“我叫萍儿，我……我就是想跟你走，不想留在这里了。”

姜荷极有耐心地追问：“你都不知道我是好人坏人，万一你跟我走了，我对你不好，你要怎么办？”

女孩摇摇头：“你会说公道话，你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