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当年那位季收大人的家眷？

不可能，季收是朝廷命官，若是想杀一个人，大可以买通杀手，何必雇佣一个跛脚的瘸子来杀人？那歹人虽然身形魁梧，但只能对付女人和老人，连个农户出身的周继彦都打不过。更何况季收是京官，他的家眷怎么都不可能把手伸到雍州来。

正当她苦思冥想之时，楚兰儿开口了：“阿荷，你问过我，我和娘有没有与旁人结过仇。这个我可以打包票，绝对没有。当年娘带我逃走后，我们俩一路乞讨，先到锡州落了脚，在那里开了一家小馆子，本想挣点钱，在锡州定居，却被当地商户排挤，不得已才来到雍州。娘在我家时，负责给我母亲梳头上妆，也算有点手艺，我们便开了家妆馆，生意少的可怜。可就算我们混的食不果腹，也坚持与人为善的道理，一直没有与任何人起过冲突。醉红楼的厨娘用了我们的面脂过敏，那是我们唯一一次遇到麻烦，也是在那时遇到了你。”

那之后的事，不用她说姜荷也知道。姜荷愧疚的无以复加，她蹲在楚兰儿面前，试探着问道：“兰儿，如果……我是说如果，干娘是因我得罪了姜家而死，你会因此怨恨我吗？”

楚兰儿依旧看着那扇空荡荡的大门，过了许久，直到姜荷蹲的腿发酸才说道：“我会杀了他们，就像你那样。”

姜荷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内疚，她不想失去楚兰儿，所以没有提起那晚听到的声音，也没有提起她名义上的家族——姜家就是当年陷黄家于万劫不复的仇敌。

看吧，她真是个卑鄙小人。

虽然圣蝶叫姜荷在家里等信，但她如何能闲的住，整天在外面打听那歹人的消息，每天都一无所获。这一日，圣蝶终于踏上了茶坊的大门，姜荷端出牛乳茶招待她，圣蝶喝了一口，夸赞道：“怪道你们茶坊声名远扬，味道这样好。”

姜荷苦笑：“茶坊怕是要关门一段时间了，我和姐姐都没有心思干活。”

圣蝶敛了笑意，说道：“我今日上门，是有了那歹人的下落。你先别激动的太早，那人在出事那日晌午便出城去了，因他神色匆匆，脚又跛着，守卫对他印象很深。有件事你可能不太清楚，因着咱们和庆国的战事，这几个月来各州城门把守的极为严密，出入城皆要将姓名、来处、去处一一登记在册。这人报的名字是牧亦，去处是苏州。”

报的名字，却不是姓名。姜荷明白圣蝶的意思，这歹人杀了人，怎么可能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留下把柄呢？

她问道：“那他报的去处是真是假呢？”

圣蝶不置可否，从荷包里将那颗银饰拿了出来：“这几天我们拿着这东西跑了好几家珠宝铺子，最终在王记银铺的老板那里得知，这种花纹雕刻起来极为复杂，寻常的银匠没有这等手艺，而技艺如此高超的，只有盛京的祥云银楼。他若真要去苏州，走水路会快一些，但他却走了陆路，也就是说，他根本没去苏州，但与盛京肯定有脱不开的关系。”

盛京？那么果然与当年那件事有关吗？

姜荷试探着问道：“圣蝶姑娘，那么站在你的角度看，若是我们跑一趟盛京，能不能找得到凶手？”

圣蝶斟酌了片刻，说道：“说实话，我不能肯定凶手就在盛京。银饰或许出自盛京的祥云银楼，但凶手要去的地方却是个谜。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劝你们离开雍州，这歹人到底为何要害死楚氏，这一点谁也不清楚，但从他最先袭击你这一点可以看出来，他想杀的并非只有楚氏，说不定等风头过去了，他会回到雍州来，到时他在暗，你们在明，谁也不能保证你们性命无虞。”

姜荷心里升起一阵寒意，她可太了解隐藏在暗处的杀机有多可怕，她自己就是靠着这一点赢了于荣兰。若是真如圣蝶所说，那歹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返回雍州，她倒是不怕，可楚兰儿呢，她不能让楚兰儿冒这个险。

可是要去盛京吗？

似乎也不是能说去就去的。首先她已经在雍州积累了不少人脉和客户，像宋家和春怡坊，都能雷打不动地为她增添许多进项。而且即使她手里有不少积蓄，但盛京毕竟是梁国都城，哪里那么好混，到时人生地不熟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何等容易？

她不能只顾眼前，得为她和楚兰儿的以后着想。

她一时举棋不定，好在还有个杜飞扬可以商量，听了她的话，杜飞扬也犹豫了很久，最终实事求是地说道：“荷姑娘，说实话，若是我对上那歹人，只有六成胜算。况且咱们如今也不知对方到底有几个人，为什么而来，目标只有楚大娘，还是把你和兰姑娘都算进去了。”

的确，这也是姜荷所顾虑的。凶手要么是姜家余孽，要么与黄家有关，前者要的是她的命，后者连黄家当年的旧仆都不放过，还能放过黄家唯一的血脉？

“况且……”杜飞扬挠了挠后脑勺：“老赵跟我说过，你心有鸿鹄之志，一个小小的雍州是装不下你的，既然总要离开这里到更大的地方去，那如今未尝不是一个好时机。”

姜荷心里流淌着一阵暖意，将她近日的疲惫都冲散了许多。的确，她从没想过只在雍州发展自己的美妆事业，若有机会，她一定会去更广阔的地方发展，把事业做大做强。可她从未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过赵墨珏，他怎么知道呢？

这或许就是他们独有的默契吧。

她的心动摇了，天下如此之大，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既如此，不如亲自去一趟祥云银楼，或许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但她不能只顾着自己，还得问问楚兰儿的意见。谁知她还没去找楚兰儿，楚兰儿却先推门进来了，把姜荷吓了一跳：“兰儿，你什么时候……”

“带我走吧。”

楚兰儿的目光一片死寂，语气却异常坚决：“阿荷，你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雍州了，这里到处都是娘的影子，我继续留在这里会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