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也看不到赵墨珏的背影，杜飞扬突然仰天长叹一声，喃喃道：“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垂羽翼！”

姜荷明白他的失意，安慰道：“杜公子不必伤感，你如今身体欠佳，最重要的是好好疗养身体，至于报国之心，有机会总能实现的。”

杜飞扬眼中充斥着满满失落：“想当年我也曾纵横沙场，连梦里都在上阵杀敌。可如今竟连半点忙都帮不上，只能日日待在这里过清闲日子，让我如何能安心？”

姜荷打趣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折腾出些风浪来，叫你的日子过得不那么清闲？”

杜飞扬急忙摆摆手：“荷姑娘，您可歇歇吧。这不见血的战场不是我的强项，若是出个万一，我可没法跟老赵交代！”

姜荷横了他一眼：“怎么，没有赵墨珏我就活不下去啦？我还偏要做出一番事业让他看看呢！走吧，咱们回去吃个早饭，下午还有事呢。”

宋云昙也在这一天离开雍州，前往江南散心。姜荷带着杜飞扬回到茶坊吃了饭，睡了美美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她急匆匆地提上一箱牛乳茶，与杜飞扬一同往码头赶去。

好在宋云昙还没出发，正在码头的小馆子吃午饭。见她急匆匆的跑来，不由打趣道：“怎么来的这样晚？为了等你，我可央求了我娘好一会儿呢。”

姜荷坐到她对面，将装着牛乳茶的箱子放在桌上：“还不是怕你路上渴着，特地给你备了茶来？费了我好大工夫呢！”

宋云昙笑嘻嘻地揽过箱子：“这么多？我们可有口福了！诶，你脖子怎么了？”

姜荷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苦笑道：“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一出手就险些要了我的命！许是我家生意太好，惹人眼红了吧！”

宋云昙的神色立刻严肃了几分，她往船上看了一眼，随后解下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小心翼翼地从桌下递给姜荷：“这个你拿着。我这一去不知何时归来，顾不上你，你若有什么要紧事，尽管拿着这玉佩去我家，我家里人自会帮助你。”

姜荷拿着玉佩，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多谢你。”

宋云昙眨眨眼：“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若要谢我，就多想出些好看的妆容来，等我回来好好给我画一副！”

两人又聊了几句，宋家的管事妈妈上岸来催，宋云昙不得不与姜荷道别，踏上了旅程。姜荷站在岸上目送她离去，直到水面再也看不见一丝波澜，这才转身去找杜飞扬。

杜飞扬正咬着一个肉包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姜荷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靛蓝色长衫已经洗的发白，袖口也磨损的不成样子。从她初见杜飞扬，他不论冬夏，一直穿着这件衣服，按理说她给的报酬不少，怎么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呢？

她因此问过赵墨珏，才得知杜飞扬是个极孝顺的人，赚得的钱无论多少都寄回了老家，左右他一个人风餐露宿的，也没有多少开销，能将就的便也将就了。

“咱们去成衣铺，陪我买件新衣服。”

杜飞扬有些讶异，他认识姜荷这段时间来，知道她也不喜买新衣服，总是将仅有的几件换着穿，怎么今日竟改了性子？不过他深知女子都是爱美的，也并未多想。

但等到两人来到姜荷去过的那家成衣坊时，却发现大门禁闭，连带着旁边几家成衣铺也都关着门。杜飞扬疑道：“难不成今儿是什么大日子？”

姜荷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见前面有家头饰铺子的门开着，便上去询问。老板叹了口气，解释道：“唉，还不都因为姜家，如今城里的绣坊、成衣铺，制蚕丝的工坊都要被官府搜查，以防藏匿天蚕丝。要我说，咱们普通老百姓就是想用天蚕丝都找不着路子啊，这不就是无妄之灾嘛！”

姜荷心里有些愧疚，她没想到复仇计划中的小小一环竟引发了蝴蝶效应，损害了这么多人的利益。或许是当初她和赵墨珏没有考虑妥当吧，没想到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

她正胡思乱想着，一个慵懒的女声突然响起：“你要做衣服吗？我会做衣服。”

姜荷四处张望着，却没见着身边有什么人，还是杜飞扬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往巷子里看去。只见巷口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乍一看像一团破布一样，仔细看才能看出那是个姑娘。姜荷向她走去，看清了她的面容，不由心里一惊，这女子身材瘦弱娇小，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饶是灰头土脸的，也能看出肤色极白，五官如娃娃一般精致，尤其一双大眼睛，更是我见犹怜。察觉到姜荷的目光，她抬起头，又重复了一句：“我会做衣服。”

姜荷见她只拿了个大包袱，不由问道：“你拿什么做衣服？”

那女子见她不信，便将手边的包袱解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她看：“我有针线布料，这些不能做衣服吗？”

包袱外皮脏兮兮的，料子却干净的很。有蚕丝布料和棉布，都是些艳丽的颜色，什么紫色、桃红色，大红色，都不能制作男子穿的衣服。姜荷刚要婉拒，头饰铺子的老板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低声劝阻道：“姑娘，你还是别理她了。这人好像是个疯子，从来了就一直住在这，平日哪儿也不去，也很少吃东西，见着人就问人家要不要做衣服，古怪的很！”

姜荷本来也不会找她做衣服，便同杜飞扬一起离开了。走到半路，杜飞扬突然想起些事来，便提前跟姜荷告别，临走前嘱咐道：“天色暗了，你回去之后不要出门，我办完事会来找你。”

姜荷笑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放心吧。”

杜飞扬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先行离开了。姜荷回到茶坊，见只有楚兰儿、佟雪和湘儿三人忙碌着，便问道：“干娘呢？”

楚兰儿笑道：“我想吃芹菜鸡肉馅饺子，家里没有芹菜，娘便出去买了。”

姜荷心里有些不踏实，但也不好灭了楚兰儿的兴致，只能闭嘴。但接下来的时间，她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往外面张望着，本以为楚大娘很快就能回来，不想天都黑了，楚大娘的身影却一直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