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是二月，雍州城坐落在北方，即使已过立春，城内还是一片萧瑟的景象。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姜荷便想着重操旧业，把妆馆开起来，这几日带着佟雪四处奔波着找合适的铺子。

这段时间靠着牛乳茶坊攒下不少积蓄，姜荷便与楚大娘商量租个大点的地方，最好要两间相邻的铺子，如此一来两边都能顾得过来。

这一日姜荷又与人约了看铺子，正巧她前段时间送去打闪粉吊坠的那家珠宝铺子也在那附近，便先带着佟雪过去取。

这工匠据说是整个雍州手艺最好的，姜荷原本还半信半疑，如今见了才知道传言非虚。吊坠一共三条，皆用琉璃烧制成花朵的形状，分别是康乃馨、铃兰和桃花，代表着楚大娘、楚兰儿和宋云昙三人。吊坠最下方有个小孔，可以由此将闪粉灌进去，再将孔封住便好。姜荷对成品很满意，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在现场便将闪粉灌了进去，工匠和佟雪看得眼睛都发直，佟雪不由问道：“荷姑娘，这是什么东西，闪闪的真好看！就像……就像星星一样！”

蓝色闪粉混合着银色亮片，的确像是从九天星河中舀起的一捧星尘。姜荷会心一笑：“小丫头想象力还挺丰富！这原是一种稀有的矿石粉，我流浪时偶然得到的，当时为了生计卖掉了一大部分，只剩下这些。”

佟雪艳羡地盯着她手里的吊坠：“真羡慕大娘和兰儿姐，能收到这样好的礼物。”

姜荷笑而不语，这东西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什么钱，不过几个积分就能换到。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就是和夜明珠一样的东西，别说百姓了，就是皇帝都没见过。所以她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东西，说不准能帮她办成很多事呢。

但她之所以将这样的东西赠予楚大娘等人并非利益，纯粹是她想感谢这三个人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善意罢了。

她将闪粉装进了吊坠中，由工匠将底部的小孔封好，烧制好的吊坠需要冷却，两人趁着这个空当去附近看铺子。刚出门，只见几个灰头土脸的人正在对面坐着乞讨，为首的是个老太太，正不满地呵斥着旁边一个中年女子：“我年纪大跪不下去，你也跪不下去吗？你满天下打听打听，谁要饭坐在地上要的？！”

中年女子苦着一张脸：“这……咱们做了一辈子庄稼人，那是光明正大靠自己力气吃饭的，何曾这样卑躬屈膝过……”

老太太气得直拍大腿：“不这样行吗！你以为我想腆着一张老脸出来讨饭啊？还不是被逼的没法子！”

坐在最末的一个红脸膛男人道：“七姨母，要不咱们偷偷跑回青州吧！虽说咱们在青州没什么产业，但有地呀，咱们回去好好种地，怎么也比在这讨饭强啊！”

七姨奶奶无奈地别过头，不欲与他多言，倒是秀芝堂姐白了他一眼：“五姨父，您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但凡咱们能走，何必还要留在这呢？也不知道姜老二他们惹的都是什么人，竟这样凶狠！前儿个喜柱他们几个想偷溜出城，那些人竟就在城门口等着，当场把喜柱他们抓了回来毒打一顿！喜柱腿被打得断了一条，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变成瘸子……”

五姨父一时语塞，只能不停地诅咒着姜家人：“这杀千刀的，砍掉脑袋都是便宜他了！看着花团锦簇的，不想都是驴粪蛋子表面光！没钱就没钱，何苦去借人家的印子钱，现在好了，他们两腿一蹬自在了，把事儿都留给咱们扛着了！”

佟雪看着他哭天抢地的模样不由想笑：“荷姑娘，你看那几个人，哪有那样讨饭的，坐着就坐着，竟还聊起天来了！你瞧，他们碗里一个子儿也没有呢！你说咱们要不要施舍他们几个铜板？”

姜荷轻轻摇摇头，教诲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小雪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人不犯你，你也不要去惹别人，若一个人存了坏心，做了坏事，那这人这辈子的好运气就到头了。”

佟雪虽不明白她为何说起这个，但还是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将这番话听了进去。两人随即离开了这里，五姨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姜荷，她拉了丈夫一把：“你看，那可是楚氏牛乳茶坊的丫头？”

五姨父臊眉耷眼的：“是又怎么样，你与她有交情？她能借给你钱？”

五姨神秘一笑，阴恻恻地说道：“这倒不是。你猜我那日在她们家茶坊看见谁了？”

五姨父瞪了她一眼：“败家娘们，乐意说就说，不乐意说就把嘴闭上！”

五姨撇了撇嘴，终于不再卖关子：“我看见楚六娘了！”

五姨父恹恹地咕哝着：“楚六娘？谁是楚六娘？是哪个大财主吗？”

五姨伸出手指戳了他一把：“你就知道财主，现在恨不能财主是你爹！我从前不是借着永成的路子，在黄家做过活吗？楚六娘就是那个贴身伺候黄家夫人的管事妈妈！”

“黄家？”五姨父终于想起了那段陈年往事，不由一惊：“你是说……那个黄家！”

“可不就是那个黄家嘛！”五姨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兴奋：“你说咱们若是用这件事要挟她，能不能从她身上诈出些钱财来？”

五姨父一拍大腿，乐道：“这事儿有门！当年黄家上上下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若是叫京中当年审理那件事的大官知道她还活着，别说稳稳当当的过日子了，只怕命都没有了！到时性命攸关，不信她不给钱！”

两人越说越兴奋，仿佛即将能拿到万两黄金一般。七姨奶奶经历了这段时间的大起大落，看事明白通透了许多，闻言不禁阻止道：“你们几个省省吧！咱们都落到何等田地了，可千万不要再生什么是非了！”

秀芝堂姐不服气：“七姨奶奶，就是因为咱们落到这样的田地才要想法子赚钱，不然还上印子钱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当初于荣兰和姜永业为了自家产业，借了一些印子钱周转生意，这在商贾人家很常见，一般过段日子就能把钱还上。但这次两人借了钱，没等还就被抄没了家产，丢了性命，那户放印子钱的人家眼见雍州再无姜家余丁，又不甘心白白损失一大笔钱，便将主意打到了青州这帮亲戚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