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于荣兰另有所图的不止姜永业父子，这样激动人心的事自然也传到了姜荷耳朵里。与绣坊其他人的欢欣鼓舞不同，姜荷表面上迎合着，心里却不免犯起了嘀咕，要知道虽然现在绣坊是二房掌权，但房契上的所有人还是于荣兰，她若是把姜莘挪出绣坊，不仅一分钱捞不到，还要倒贴绣坊的租金，这可是赔本的买卖。

不过于荣兰肯定不是冤大头，她一定有这样做的目的，搞不好还在暗中布一盘大棋。

姜荷左思右想，还是找到了杜飞扬：“……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还得烦劳你帮我盯着那边，看看她们到底在耍什么诡计。”

说着把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放到桌子上，杜飞扬痛快地收下了：“你放心，这事交给我。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你的那位仇人已经解了禁足，最近正蠢蠢欲动呢。”

姜荷明白他指的是杨雨萧，不由问道：“她有什么动静？”

“我已经把我那位朋友叮嘱我的话转告给香莲了，她说见效很快，想必不日就要约上官家的人出来见面了。”

姜荷从心里鄙视了一下杨雨萧，这人蠢也就罢了，怎么耳根子还这么软，人家说什么她都听，偏偏还心比天高，极有野心，这样的人，就是姜荷不出手，她也总有一天会死在她自己手上。

可杨雨萧从来都不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刚解了禁足没几天，她就让竹香去上官府下了帖子，邀请上官夫人来府一叙。上官夫人虽看不上这个曾是她家奴婢的姨娘，但看在知州府的面子上还是让自家大儿媳，也就是上官烨的妻子走了一趟。

杨雨萧穿的花枝招展在门口迎接，一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是烨夫人，便有些不大高兴。但她到底还记得今天的目的，便硬撑出一副笑脸：“烨大太太，好久不见了，您可安好？”

烨夫人心里一直装着当初杨雨萧勾引烨大少爷的事，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好的很。许久不见杨姨娘，还是那样妩媚多姿，你近来过得好不好？”

杨雨萧想起前两日被禁足时的憋屈，笑意不由淡了几分，烨夫人只做没看到，自顾自地走了进去。杨雨萧在花园摆了一桌宴席，倒没有大鱼大肉，尽是些精致的小菜和点心。烨夫人吃了几口，赞道：“到底是知州府，菜色都比别处好上许多。”

杨雨萧笑道：“您喜欢就好。尝尝这个，这是上等的碧螺春，我喝着极好。”

烨夫人轻轻呷了一口：“味道确是不错。只是我最近喜欢吃些甜的，喝起茶水都觉得没味道。说起这个，不知杨姨娘有没有听说春雨巷新开了一家牛乳茶坊，那家的牛乳茶好喝极了，不止我们大人喜欢喝，就是旺儿也时常吵着要喝呢！”

旺儿是上官烨与烨夫人的儿子，已经到了上私塾的年纪。杨雨萧只觉得这番话句句都在插她的心，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作出一副忧郁的表情来：“烨夫人有所不知，我现在别说什么牛乳茶了，连零嘴都要买不起了。前段日子我们老爷听信外头那帮人的闲言，冤枉了我，不但禁了我的足，还扣了我好几个月的月钱。现在这府里的女人，虽说个个资历都不如我，但个个都比我钱袋子鼓！您说说，我这活着还有什么劲呢！”

烨夫人只做听不懂：“杨姨娘这话说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何必这样沮丧？你正值盛年，等缘分到了，给知州大人生个一男半女的，地位不就稳了？”

杨雨萧苦笑道：“只怕挨不到那个时候了！您也知道，我入府已经八年了，要能生早就生了。孩子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找些旁的傍身之物，烨夫人，您娘家外甥在太平县过得还好吗？”

两年前，烨夫人靠着和杨雨萧的关系，让她借着薛青廉的名义将她娘家外甥送到了太平县县衙做衙役。当然，此事一直是瞒着薛青廉的，原因无他，烨夫人的娘家外甥吃喝嫖赌样样在行，为人粗鄙奸滑，在老家名声比夜香还臭，他母亲这才不得不求到了烨夫人头上。

烨夫人拿不准杨雨萧的目的，只道：“还好，只是他毕竟资历浅，要晋升还得费点功夫。”

杨雨萧笑了笑，又道：“烨夫人不必忧心，只要人品和能力不差，晋升还不是指日可待？可我怎么听说，那位少爷在太平县借着巡捕的名头打死了人，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还是县太爷看在我们老爷的面子上才把这事平了。可有此事？”

烨夫人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您别多想，我只不过突然想起此事罢了。”杨雨萧话锋一转，又道：“还有前年上官家的庄子里逼死佃户一事，那可是好几家人命啊，若不是我在老爷面前为你们遮掩，你们安能高枕无忧到现在？哎呀，你看我，怎么总是想起这些事呢。”

这下烨夫人总算明白了她的目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傻子：“杨姨娘，莫非你觉得能把自己从这些事里头摘干净？”

杨雨萧悠悠道：“烨夫人，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还怕什么呢？我知道你们因为我的出身看不起我，那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这样身份低微的人没什么可失去的。但是你，你们就不一样了，如果我把这些事捅到老爷那里，你觉得老爷会不会出手惩治上官家？”

烨夫人先是一愣，随后讽刺地笑了起来：“杨雨萧啊杨雨萧，我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知州大人惩治上官家？你当这么多年，我们家的事情一直瞒的天衣无缝吗？有些事知州大人早就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个蠢货居然连这一点都看不清，莫要再跟旁人说你是上官家出去的，我都嫌丢人！”

上官家、谢家、宋家、南家、姜家是雍州城排名前五的富户，上官家依靠着三代底蕴一直稳坐第一，产业涉足于雍州的各行各业，想要打倒上官家，何其容易？

更何况薛青廉也不会这么做，他在知州的位子上已经坐腻了，若是要升迁，必然要保证雍州的经济，这是要算到个人政绩里去的，就像他近日建立的人才市场，就是在为自己的政绩添砖加瓦。

如果要惩治上官家，那么雍州的经济必然会受到影响，往深了说，另外几家豪族难道就是干干净净的吗？动了上官家，那几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奋起反抗的，到时后果根本不是薛青廉可以承受的。

再爱民如子的好官，也是要权衡利弊的。

“杨姨娘，你呀，路走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