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受了无妄之灾。

姜荷被这段往事触动的久久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仅凭几袋盐就能将两个家族置于死地呢。

赵墨珏陷在回忆中，久久没再说出一句话。过了半天，他又灌下几口酒，语气平淡了许多：“姜永成搜集了黄家与我家往来的证据，姜永业将官盐放到我家米行，姜永严和姜永敬买通了米铺的伙计，进行诬告，他们兄弟四个没有一个是干净的。现在，你还觉得我做的太过了吗？”

“做得好。”

姜荷望着他，目光真挚无比：“我为方才那番话向你道歉。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就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如果以这样的方式报仇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那么就去做吧，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使唤我。”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赵墨珏斟酌着这几个字，唇角微微勾起：“这说法倒是新奇。”

姜荷笑而不语。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如此反复，便没有了局。

所以必须斩草除根，不然这个局必会循环下去，姜家倒台，若是有赵墨珏这般的幸存之人，就会像他一样进行报复，那么整件事就没有结局，只能一直循环往复，谁最终肯下死手，谁就是最终的赢家。

这段仇恨与她无关，她管不了任何人，但既然选择站在赵墨珏这边，那就要尽全力支持他。

这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也是对于合作伙伴的义气。

对与错，她已经无所谓了。

这样想着，她一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随后与赵墨珏碰了一下酒壶：“你一定会成功的。”

赵墨珏看着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酒壶，莫名觉得一颗心不再是飘忽不定，而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栓在了一起。

是友情吗？还是枷锁？

他们像被一根铁链紧紧连在一起的共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两人沉默了许久，周围只有爆竹声和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赵墨珏不知是喝得多了些还是别的什么，眼前竟有些朦胧，他听到姜荷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对了，你知不知道哪家当铺靠得住？”

“你要典当东西吗？”

姜荷从口袋里拿出那颗黑色玻璃球：“这是我从姜家偷出来的，留着也没什么用，干脆卖了换钱。”

赵墨珏本以为这颗珠子就是他的新年礼物，没想到她居然要卖了。他心中突然一阵失落，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说到底，他与姜荷不过认识短短几个月，交情也没有那么深，他凭什么觉得人家会送他那么贵重的东西？

他隐藏起异样的情绪，说道：“我没在雍州当过东西，但我改日可以帮你问问薛青廉，他肯定知道。”

提到薛青廉，姜荷便问了人才市场的事，赵墨珏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朝中的消息不知多久才会传过来，薛青廉打算自掏腰包推行这项政策，具体事宜还需慢慢商榷，但春天应该筹备的差不多了。”

姜荷不由对薛青廉另眼相看：“想不到这位知州大人还挺能干的，只是不知为何眼光那么差，收了那样一位姨娘。”

说罢，她便将杨雨萧的事情仔细说给了赵墨珏听。赵墨珏听过之后，不由嗤笑道：“她还想做主母？据我所知，薛青廉已经有意与邵正史家的庶女结亲，虽不是嫡女，可听说那女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也精明能干。她与其考虑那些自己做不成的事，不如想想怎么在这位主母面前保住自己为好。”

姜荷语气嘲讽：“她若是那么聪明，那就不是她了。我想大概要等过了年吧，她在雍州贵妇圈子里就彻底一文不值了，到时候就要看你的，我们的计划可少不了她呢。”

赵墨珏看着她，责怪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些来找我？”

姜荷一愣：“什么事？”

赵墨珏被她堵了一句，不由有些心塞。该说她有分寸感呢，还是没把他当成自己人，明明只要她一句话的事，他就能让她的妆馆重新开业，让杨雨萧不再上门骚扰她。

可她没有这么做，而且现在看来也好好的，一步一步稳稳的实行他们的计划，同时又不让自己陷于不利之地。

他知道她一定有法子破局，便没再说些什么，总之他自己留意就是，若是有需要他帮忙的，他定会义不容辞的帮助她。

这不就是伙伴的意义吗。

两人喝的微醺，踏上了回家的路。赵墨珏先把姜荷送回家，两人快要走到妆馆之时，楚兰儿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姜荷急忙让赵墨珏停下，自己跳下了马，正好楚兰儿往这边看了过来，她便夸张的向楚兰儿挥手，吸引她的注意力：“兰儿！我回来了！”

楚兰儿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做什么去了？”

姜荷随口扯谎道：“街上热闹的很，我就多看了几眼，不想忘了时辰。”

楚兰儿应了一声，正要上去挽住姜荷的手臂，不想突然被远处一道人影夺去了目光。

那人骑着马，背对着她，披风随着微凉的冬风轻轻晃动着，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但她就是觉得那道人影似曾相识，甚至触动了她心中一块久未苏醒的地方。

“怎么了？”

姜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一片苍茫。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没什么。”

楚兰儿说着，拉起了姜荷的手，两人一同往那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赵墨珏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姜荷送他的木匣子。在此之前，他脑中早已猜测了很多种可能，自以为不管她送的是什么，他都早有预料。

可是当他看到礼物时，还是觉得意外。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匕首，不是他送给姜荷那把，小巧许多，还镶着一颗绿玉髓，一看就是姑娘家会挑选的款式。

错失黑色玉珠的失落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喜悦。他将那匕首细细打量了一番，喃喃道：“看来我们终于接纳彼此了啊。”

姜荷回到房间，也打开了赵墨珏送的礼物，是一支簪头刻成荷花的碧玉簪。她唇角不由自主的轻轻勾起：“没想到赵大人还挺会给姑娘家挑礼物嘛。”

她将玉簪插在发间，远处风鸣山的钟声响起，提醒山下的每一个人：新年到了。

楚大娘和楚兰儿的说笑声不时在门外响起，爆竹声怕是要响一夜，姜荷在周围的喧闹声中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真挚的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除夕都能像今天一样幸福充实。

过了初五，姜荷前往赵墨珏推荐给她的当铺，将那颗黑色玻璃珠以一百三十两的价格当了出去。

姜荷根本没想讨价还价，她觉得21世纪不过几毛钱一颗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就算再珍贵也不可以贵到哪里去，她也不允许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占个天大的便宜，反正差不多就行，是以，在当铺老板提出一百三十两的时候她一口答应了。

她揣着一笔巨款走出当铺，脚还没迈出去，003的声音突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你知道比直尺还直的东西是什么吗？】

姜荷吓了一跳，在脑海中回答它：“你有病吗？这是大街上，你想让我被人当成疯子吗？”

003不理她，自问自答：【是你。】

啊？

姜荷一头雾水，003却已不再回应，一度让她以为方才的对话只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没空管这个喜怒无常的系统，姜荷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妆馆，刚要宣布自己的职业新规划，楚兰儿却先她一步开口：“阿荷，方才有个陌生男子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