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宗在来的路上，已经听手下的人说了大概的情况。

但他没想到，事情会比他所料想的还要严重些。

这堂屋里满地狼藉，到处都是摔坏的瓷器碎片，还有断裂的木头等等，之前已经有下人打扫过了，仍然还这么凌乱。

贺春兰光坐在那里哭喊还不够，那小碎步迈得和长了八只脚一样，眨眼功夫就到了沈正宗的身边。

大嗓门在沈正宗的耳边吵吵着，他脑袋瓜子都跟着嗡嗡嗡。

沈正宗抽空之余，朝孟婉那里看去，又朝沈柠汐和沈雨雾打量一眼。

见到她们似乎安然无恙，他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

嚎了一半的贺春兰忽然停了下来，语气阴恻恻的问他：“老爷，你眼睛往哪看呢？”

孟婉一直低垂着头，没有和沈正宗任何视线上的触碰，但仍然逃不过贺春兰的审视。

那语气和眼神，像一条毒蛇似的，吐着信子。

孟婉的身子一僵，脸色也有些发白。

沈柠汐下意识的握住了孟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爹，你来的正好，我们与夫人正僵持不下呢。”沈柠汐先开了口。

贺春兰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指着她和沈正宗告状：“老爷，就是这个小贱蹄子，居然敢诬陷我盗窃！我可是她的长辈！当家主母！怎么能任由她作践！”

沈正宗双手握住的她的肩膀，安抚着开口：“好了，我也大致听说了前因后果，什么盗窃不盗窃的，就是一场误会。你们双方都误会了彼此，既然现在误会解开了，那这事不就算了吗？”

“算了？就这么算了？”贺春兰用力推开沈正宗的双手，声音尖锐，表情扭曲的足像个市井泼妇，“我这么被她们糟践，这就算了？沈正宗！你居然想护着她们几个贱种？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妻子放眼里？！要我看，就该把那狐媚子卖去青楼！把那两个下贱的庶女送给别人当通房！”

沈正宗的脸色铁青。

即便他要考量的事很多，对贺家也有更多顾忌。

可是贺春兰欺负孟婉和他的两个女儿不说，还当着他的面羞辱她们。

他再怎么顾全大局的忍耐，这会儿火气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沈柠汐观察着沈正宗的表情。

若是他这会儿就和贺春兰撕破脸，恐怕后面的事会变得复杂起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打算替沈正宗解围，哪怕转移一下话题，让他调整情绪也是好的。

不过，她尚未来得及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凤让尘倒是先开了口。

“沈大人，沈家的家事，我不便在此打扰，就先去外面等候。”

他的嗓音低沉平静，透着一股力量，无形之间就平息了气氛中的躁怒。

沈正宗闭了闭眼，再次开口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许多。

他抬手对凤让尘行礼：“家中有事，怠慢了战王，还望战王见谅。”

“无妨。”

凤让尘也回了礼，之后便带着南驰和玄烛离开。

待他们一行人离开堂屋之后。

沈正宗顺势借着刚才的话来回贺春兰：“你方才说那些做什么？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更何况，小五和战王有婚约，你怎么能给说把她送给别人当通房呢？这不是在羞辱战王吗？幸亏沈家与战王交好，他这才没与你计较。”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贺春兰不满的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她虽然不与沈正宗生气了，但没打算就此揭过这事：“那你说怎么处理？老爷，你不知道她们这几个小贱人方才是怎么骑到我头上的！”

沈正宗的眉毛再一次拧紧，凝神思忖着。

他势必要给贺春兰一个交代。

可是，要他放话处置孟婉，他做不到。

她和几个孩子已经受了委屈，他再怎么顾全大局，也实在不忍心再伤她了。

就在沈正宗左右为难，想不出办法的时候。

沈柠汐抬起浓密修长的睫毛，如琥珀般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们。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既然如此，那就报官吧。”

“报官？”

所有人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孟婉和沈雨雾拉了拉她，小声劝道：“小五，你这是在说什么？家里的事，怎么能报官呢？”

贺春兰也是始料未及：“报官？你报什么官？这么点小事就闹到衙门去？沈柠汐，你还有没有脑子啊？”

沈柠汐双手自然摆在腰间，略微扬起下巴，双目看向贺春兰，正气凛然的开口道：“涉嫌偷窃这种歪风邪气、道德败坏的行为，当然不能姑息，为了正家风，就算大义灭亲又如何？夫人，衙门那里只讲究对错，就算你是沈家正妻，若是盗窃罪名坐实了，该治罪也照样得治罪！”

见到她义正词严，不像是在说着玩的，沈正宗的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她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吗？

沈正宗刚想训斥她两句。

但对上她那双清澈平静，略带深意的眸子后，他的动作一顿，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贺春兰被沈柠汐的话激怒了，怒急之下什么理智也都没了，叫嚣着：“行啊！你要报官是吗？你报去啊！你个小贱蹄子还敢威胁我？我倒要看看那左冯翊是卖你面子还是卖我面子！报官好啊！到时候把你们抓进地牢去狠狠打上五十板子！那可比沈府的板子厉害多了！”

沈正宗一边将发疯似的她拉了回来，一边佯装训斥沈柠汐：“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就算报官又如何？就能给你把事情解决了？这么点小事，家里解决就行了！”

沈柠汐接话：“爹，这可不是小事。现在只是盗窃，若是不加以管束，以后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大祸呢。至于左冯翊能过不能断家务事，那也得先报官了才知道啊。”

“管束？沈柠汐，你个小贱人什么意思？你个下贱胚子，你还想管我？我可是沈家正妻！贺家的嫡女！你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我把你卖了当奴婢，都没人敢置喙我什么！”

贺春兰被气疯了，在沈正宗的怀里拼命挣扎着，张牙舞爪的想要去撕烂沈柠汐的脸。

沈正宗拦着她，颇为严厉的怒斥沈柠汐：“沈柠汐！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嫡母？还报官？你难想让你的嫡母丢脸、让全京城的人看她笑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