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也好，水草也罢，这很重要吗？

重要的是张真竟然拿这玩意儿开玩笑，简直没有把他们李家放在眼里。

李雄英的怒火被逐渐点燃，要不是李如霜出现，他早就对张真动手了。

虽然李玄曾提醒过，让李雄英注意礼数，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但此时他已经将这些话抛诸脑后。

因为在他眼中，张真从来不配得到自己的尊重，何况还干出这样荒谬的事情来。

“兄长，你应该记得衡水边上曾有一座黄山亭吧？”

李如霜深知自己大哥的脾气，于是忽然问出了这样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想要缓和紧张的气氛。

李雄英试着回想了片刻，但也只是大概记得黄山亭这个名字，然而与其相关的事情则无法再想起来。

“似乎的确听过这个名字，可跟眼前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李如霜提醒他说，“黄山亭是观赏衡水景色的绝佳位置，有很多文人墨客曾在亭子里对着江水饮酒作诗，被传为佳话。

我朝大文豪墨竹居士，就在黄山亭留下过名篇，是为《黄山亭题记》，后人将他的真迹拓印下来，刻在一块大石碑上并摆放于黄山亭前，这就是现在人们口中所常说的《黄山庭碑刻》。”

李雄英是习武之人，对文人骚客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当听完李如霜的解释后，才意识到摆在眼前的这块大石头，很可能就是那块石碑？

“如果真是那块石碑，难道就如此珍贵吗？”

“为何小妹你会这么在意，莫要被张真这小子给诓骗了。”

李如霜莞尔一笑说：“大哥，你知道吗？墨竹居士的真迹存世极少，加上近年来又因各种变故损毁了若干，现如今要想一睹他的墨宝已是难比登天，于是很多人都将目光投向衡水，希望能够把沉入江底的黄山亭碑刻打捞起来。

只可惜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却没有人能够成功，因此黄山亭碑刻被称之为无法得到的稀世珍宝，价值不可估量。”

张真紧接着说道：“的确如此，我知道小姐素有才名，肯定也想目睹墨竹居士的真迹，所以这才专程将黄山亭碑刻送来府上，希望小姐能够喜欢。”

李如霜没有答话，她上前用手剥去缠绕在石碑上的水草，让上面镌刻的字迹显露出来。

然后她循着字体的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仿佛像是在与百年前故去的墨竹居士神交一般，旁人无法体会到此时此刻她心中所思所想。

良久之后，李如霜抑制不住欣喜的情绪，对张真说道：“公子让黄山亭碑刻重见天日，必定引起文坛轰动，我又怎么敢独享呢？

何况你将文坛巨匠的墨宝做为下聘之礼，未免有失尊重，从而引来众多非议，我是不可能收下的。

总之多谢公子美意，让我有幸一睹大家风采，已经心满意足。”

张真有些遗憾地说：“这样啊，也罢，是我考虑不周。”

“那这块石碑应该如何处置，请小姐教我？”

李如霜道：“墨竹居士的真迹不归属于任何人，理应让全天下的文人都能亲眼目睹大家风采，所以我觉得或许找个合适的地方将它安置下来，变成天下文坛的一处圣地也未尝不可。”

张真明白了李如霜的意思，点头道：“好，回头我就办这件事，那先将石碑找个地方暂存，小姐想要看的话，随时都可以跟我说。”

“对了，这石碑重达千斤，曾有很多人想尽办法都无法将它打捞上岸，公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如霜对这件事非常好奇，忍不住想要亲口求证。

张真轻描淡写地回答说：“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在岸上搭建一个吊装滑轮组，利用力的平衡和杠杆原理，就可以轻松将石碑拉上来了。”

“吊装...滑轮...？”

“何谓力的平衡？”

纵使李如霜饱读诗书，也对张真这番古怪的话感到匪夷所思，据她所知没有任何一本书籍中，有提及过这些字眼。

张真呵呵一笑道：“要想说清楚这些东西是什么，就得耗费一些时间了，不如改日我再跟小姐详说。”

“嗯，也好。”

最终张真精心准备的最后一份厚礼，并没能顺利送出，但是他的惊人之举以及对李如霜的用心之深，足以表明他对婚事的重视程度，连李雄英也没有什么话好讲。

张真的聘礼给得很足，很重，面子里子都面面俱到，没有让泗国公府感到哪怕一丝的不妥之处。

很快张真打捞出黄山亭碑刻的事情就在城中疯传起来，那些文人雅士竞相赶来，希望目睹文坛传奇人物唯一存世的真迹。

于是张真让李雄飞安排人守在石碑前，只是维持现场秩序，确保安全，但绝不阻拦任何想要上前瞻仰的人。

他还刻意放出消息，强调是李如霜这样刻意安排，于是大家都十分感激李如霜，一时间交口称赞不断，并称李家小姐为大义之人。

李如霜待在府中准备婚事，却不想自己在外面的风评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在得知是张真所为后，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

瓶儿说道：“小姐，这张公子还挺有心的，现在那些读书人简直是把小姐当成了大救星，都说要不是小姐肯出手，石碑也就不可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张公子将功劳全都归于小姐，看来他真的很想要讨小姐欢心呢。”

李如霜说：“这人就是不懂得低调处事，现在还把我也给拖下水，这都是不必要，我也不喜欢总被人议论。”

瓶儿扑哧一笑，“小姐，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对张公子的态度，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有吗？”

“即便是有，也是因为之前我对他不够了解，现如今我知道他更多真实的面目，这样没什么不好。”

瓶儿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扭过脸去自个儿偷着乐。

李如霜没有察觉到，她只是端坐在镜子前，看着粉黛秋色的妆容，默默地想起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