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兰一行人到现在已经成了摘葡萄的机器。在没有了谢尔曼的威胁之后，想必其他玩家也不会遵守这个地方的规矩，因此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信息差，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尽可能多地抢占葡萄，

“那咱们在广场的车呢？要是被人抢了怎么办？”韶化一边摘葡萄一边说：“那不是血亏了吗？”

“那就让他们抢去吧，还能让他们自己斗一斗，减减员。”正兰无所谓地回答：“占住这个葡萄园，要那些葡萄什么用？如果说他们为了抢那车葡萄大打出手，咱们反而是获利的一方，”

“对哦，”韶化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继续摘葡萄。九人头上的紫色数字不断增加着，在鸠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前进着。

鸠其实挺想去找玛丽他们的，但这么多人的队伍需要她带，一时抽不出时间来，只能寄希望于撞到他们中的一个——但是可能性其实不大，因为他们曾经因为被参观的客人看到而被打了一顿，所以他们总是远远地避开外人的视线，往往是听到陌生的脚步就先一步绕开

一股焦急的情绪自菲林心中生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但她始终无法脱身，

一直到了晚上6点半，天色已黑，葡萄园里渐渐看不清东西，队伍因此原地坐下休息，几乎每个人都摘到了符合预期数目的葡萄，加起来比他们扔在广场里的还要多很多。

“真的累死我了...”极光不拘小节地在小道上躺下，随手摘了一颗葡萄送进嘴里，又大又甜

然而，月色之下，却有一个人悄悄脱了队，向葡萄园正中走去，

鸠要去找玛丽他们。

葡萄园好像一个迷宫，在黑暗中更让人摸不清方向。但鸠能凭借自己的记忆找到道路——某一处凹下的坑，一段很久没有修剪而显得狭窄的小路...这些种种都刻在菲林的脑子里。

终于，菲林回到了那片立着破烂棚屋的空地，按时间，这个时候玛丽他们应该刚刚吃完晚饭，

然而，一眼望去，棚屋下却没有人。

菲林的心一凉，竖起耳朵和尾巴走到棚屋前，四下望了望。

突然，她看到了什么，一块什么东西，在角落的葡萄藤下缩着，她的呼吸随之一窒，好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似的，眼前止不住地发晕。

菲林跌跌撞撞地向那架葡萄跑去，跪倒在了昏迷的玛丽身边，玛丽身上的衣服较先前更破了几分，脸上、脖子上、四肢和身体上，到处都是见血的鞭打痕迹，深到让人触目惊心。玛丽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好像一片一触即碎的泡沫。

“玛丽！”鸠拍了拍玛丽的肩膀，泪水还未说话就溢满眼眶，声音中带着颤抖。

玛丽沾满血与土的脸微微动了动，接着如同睡醒一般缓缓抬起眼皮，里面那双眼睛满是虚弱与疲惫，但在看到菲林时却微微亮了几分

“菲林？...”玛丽半哑着嗓子，说，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疼痛：“你怎么...回来了？是他们...又把你抓回来了吗？”

玛丽每说一个字要顿一下，同时表情因为疼痛而扭曲一瞬。但她并没有流泪，反而向菲林扯出一个笑容，艰难地抬起手，将菲林的手握住。

“我只是回来看看...”菲林哽咽着回握玛丽的手，她不敢用力，因为手上也有鞭打的痕迹：“他们把你怎么了？”

“我...没事，他们...呜...用鞭子...把我...抽了我一顿...”玛丽说着呜咽了一声，因为鞭伤复发而吸了口凉气：“因为...我给...汉姆他们...偷了葡萄，但是...我没忍住...被电的时候...叫出来了，让他们...发现，就...把汉姆他们...赶到了水牢里面...把我...抽了一顿...扔到...这里。”

“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菲林抹着眼泪，说：“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把你弄成这样？”

“没事的...”玛丽却吃力地笑了笑：“真的...只是...有些疼而已...过一会儿...就不疼了，不是吗？”

“这次不一样！”菲林哭出了声音来：“你就快要死了啊！”

“死？...”玛丽这才露出了一丝疑惑，但这丝疑惑很快又随着她的微微一笑而散去：“死了...我不也不会疼了吗？...所以...也是只疼一会儿...而已。”

菲林将嘴唇咬得出血，定定地看着玛丽的脸，随后抱着玛丽的手，大哭了起来。

“不要哭...我还没有哭呢...你为什么要哭？”玛丽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菲林的耳朵：“把头抬起来，让我...再看看你。”

菲林红着眼圈，抹了两把污浊而带着脏污的眼泪，抬起头，但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

“多好看的衣服，和外面那些人一样...”玛丽伸出手，摸着菲林身上的衣服，说：“好软，穿着...一定很舒服吧？”

“我听说...今晚庄园里...要开一个宴会。”玛丽继续说：“宴会是什么样子的？...去宴会的人...穿的衣服...都和你的一样...好看吗？”

“会更好看一些，”菲林抽噎着，回答，

“那么好啊...”玛丽向往地说：“那里...会有很多点心吗？会有美酒和舞会吗？”

“会的...”菲林回答：“还会有音乐，大家脸上都会有笑...会有...会有很多很好的东西！”

玛丽抿着嘴角，浅浅地微笑着听菲林说有关宴会的事情，好像自己不一会儿要去参加一样，

“真好，我都已经闻到奶油的味道了。”玛丽说着说着，眼皮却慢慢合拢，但又似乎强撑着自己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继续说：“菲林...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吃到奶油吗？好像...那也是唯一一次，不知道是谁来着...从哪个宴会上...带了蛋糕到我们这里熬汤，有一小块奶油掉地上了。被你偷偷藏起来，给我们...呜...一人分了一口...那味道...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玛丽说着，终于不堪重负地闭上了眼睛，只有沿着她们相握的手传来的力度证明她仍然活着。

“菲林...”玛丽几乎已经虚弱到了无法保持体温的程度，手指冰凉如霜，只是用微弱的气音对菲林说：“我好高兴...你能回来陪我...汉姆...他们...都被关起来了...他们...一定不好受吧？水牢里好冷的，”

“我会救他们的。”菲林的身体颤抖着，将额头贴到了玛丽的肩膀上，同样轻声地说，就像她们之前无数次在睡不着的晚上偷偷说话时那样，

“不要去...”玛丽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他们...会打你的...”

“菲林...菲林...你先...别走，我和你...说一个秘密。”玛丽继续说：“在最近的...长着牵牛花的...那个地方，我埋了...三颗葡萄，你上次分给我的那些...我其实...没有全给汉姆...那些...用布包着...你一翻就能翻到...”

“那三颗...留给你吃，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让那些人...看到，不然...会被打的...”

菲林一抽一抽地哭着，再也没有得到玛丽更多的应答。一阵凉风吹过，将土地吹得有些冷。玛丽随后也不再说话。菲林只感到身上的握力逐渐变得虚弱，越来越难以察觉。

最终，玛丽的手慢慢地从菲林手中滑脱，无力地落到了泥土上，

菲林的手仍然半握着，但那只手再也无法跟她握在一起了。

菲林抬起头，玛丽好像睡着了一样，脸上的表情在月光中显出了一丝宁静，只有两滴泪从她的眼角渐渐滑落，留下了一道泥泞的痕迹，在月光下闪着光

菲林轻轻地趴下，抱住玛丽

好好睡吧，你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安稳地睡过一觉了

好好睡吧，你再也不需要考虑多早起床才不会被打了

好好睡吧，你不用担心下一顿的粥会不会糊了

好好睡吧，你不会再受冻了，也不会再挨饿了

好好睡吧，你一定和所有人一样，想要做一个永远不用醒的美梦

睡吧

睡吧...

“呃...呃...呜...”菲林竭力压抑着涌上喉口的声音，全身颤抖着，玛丽的身体转凉，可她明明上一分钟还在对着她笑...

菲林抱紧玛丽，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