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贼”，扮演“兵”似乎更安全一些。

听费南的意思，也的确是有神族在奉命四处追缉余孽。

扮演追缉者虽然在正常时候能得到更大的便利，但一旦碰上正主，麻烦也同样不小。

以神族现状，能逃过大清洗还得到新天帝信重，被委以重任的人，要不就是天帝心腹，要不就是能力的确出色，抑或是两者皆有，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简单角色。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地位应该不会太低，对神族的人际关系应该非常清楚。他们这种只知道一星半点儿消息的仿冒者，分分钟都难以坚持，铁定没好果子吃。

那……难道要退回普通人的位置吗？

普通人最好扮演，都不用考虑背景，随便胡诌一个不存在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去调查。

但他们的相貌和武力值又明显区别于这里的普通人。你说忍气吞声，装作献礼被抓打入内部吧……

这办法隐患也多，别说玢泽不可能低这个头，林凡想到城门口那兵丁伸出的手，都觉得自己忍不了一秒。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行人仿佛陷入了僵局。

“我倒是有个浅见。”玢泽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不疾不徐地放下酒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在即位庆典的叙述中，出现过一个特殊的人物，占星师。”

“占星师？”林凡想了想，“我记得，好像说是请他占算即位庆典的日期来着。这一族站位正确，是鲜少没有被清算，得以保全的神族。”

“可一般这样的人物，如果有真本事的话，不应该连天帝的即位日期这种大日子都由他们占算确定吗？只占个庆典日期……”林凡垂了垂眸，最终还是没说完，抬眼看向玢泽，“怎么，你觉得这个身份……”

玢泽轻笑了一声，侧卧在矮塌上，以肘支撑，一只腿弓起。银发垂落，被烛光照耀，像顺滑的丝绸一样泛出粼光。

不知是不是到了灵气充裕的地方，玢泽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起来，明明还一个白发老头儿，却突然多了倜傥的模样。

“我知道你们生活的世界里，没有卜问一道，所以很难想象。”他另一只手搭在弯起的膝盖上，笑对众人。“但在我珀囵世界，精通卜问这一道，可观天地走向，人间变化沧桑……”

天都星都不知道有神，一切以事实说话，都不知道还有卜问这个东西。

兰星倒是有，东方的算卦，西方的占卜其实都有。

林凡小时候，林妈曾带她见过不少算命的，瞎不瞎的都有。她见过不少骗子，也知道有非常厉害的《易经》和《推背图》。

但时过境迁，很多东西都失传、没落了，连审美都降级如斯，传承下来的真知又能有几份保留？不管东西方，似乎很多东西都是同步的。

后来，在特事所倒是见过一些卜问手段，当时觉得惊为天人，只是玢泽说的一比，就不算什么本事了。

“私以为，异能发达的世界应该殊途同归。单看占星师这一族，经此浩劫还能明哲保身，其能力可见一斑。”

“啊？”安东尼奥抢在林凡之前开口，“不是因为他们胆小怕事，畏缩不出，运气好才躲过了清算吗？”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啊。”玢泽对安东尼奥轻笑，“在实力为尊的世界，没有什么好运是一直在的，只有实力长存。”

“所以说，”鲁宇浩若有所思，“占星这一族是早就算到了这个结局，才故意不抵抗，静待事情尘埃落定？”

“虽然这种假设成立的话会体现他们很厉害，但我怎么总觉得不得劲儿呢？”安东尼奥砸吧嘴。“什么都知道，但闷不吭声，谁也不救？这种人……妥妥的小人一族啊！”

“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梅林尼尔难得开口，冷冷道。“一群卜问天机的占星者，想来应该都是学者，他们能做什么？”

安定斯奥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见梅林开口，立马跟他杠上了，身体都挺直了许多：“他们起码能告诉别人啊！”

“也许他们试过……”林凡突然道，“那位明光王的死还莫名其妙呢。两个互看不顺眼的王真的会一言不和就置对方于死地吗？我不太懂政权的事儿啊，我就觉得是不是太轻率了点儿？这个时机不也是一切的开端吗？那炎翎王开始也就是残暴，杀了明光王之后才发疯的，现在又好了？”

“所以你觉得，”鲁宇浩眼睛一亮，“占星师很可能在卜算到这一切的时候，想过阻止，他们告诉了明光王。但明光王被杀，让他们意识到天命难改，为了保全自身，选择闭口不谈。”

“我也不知道。”林凡耸肩，“我就是觉得明光王的死是一切的起点，但到底是什么理由呢？炎翎王虽然残暴，但从他带兵的胜迹来看，并不是全无理智的样子。”

“对啊，”安东尼奥也摩挲着下巴，“他跟明光王几百年的死对头，也没听过之前有争斗，突然就一步嘎了？要说是因为老天帝夺了他的兵权……但炎翎族和天帝近卫怎么样也不可能变成明光王的势力，必然是代管，肯定也有故意压制炎翎王的意思。但他这个暴起杀人真的很突兀啊！”

鲁宇浩也逐渐认同：“而且他后面的一系列行为，不管是嘎爹，还是短时间内剿灭明光族，用计正大光明地将鬼刃族打为征讨对象，到如今，神族无一人敢逆他的意……怎么看都不是失智人能做出的反应。有理智的疯子？暴虐的天才……”

鲁宇浩边说边摇头。“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很多东西不能细想啊。但顺着这个思路来想的话，占星师族前期是做过努力的，并不像安哥说的袖手旁观。”

“嘿，放轻松，我就是说说而已。”安东尼奥一摊手，“所以我们讨论这么多是为什么？要扮演占星师？谁会占卜？我可不会！”

玢泽这时候才终于又开了口：“我会啊。”

“啊？！”几人惊呼出声，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这位可是化神飞升的大佬神哎，会占卜……好像是小意思吧？

“珀囵世界的占卜术虽然跟这边的占星术形式、过程未必相同，但都是观星所得，结果殊途同归。”玢泽嘴角弯弯，似乎早就想好了。“再者，占卜一途向来神秘，想来也不是什么神族人都见得了占星师全族人的，所以……”

“太好了！”安东尼奥击掌。“这样，即便遇上其他神族，只要不是运气差到极点，也能靠深居简出的理由蒙混过关了。玢泽你再多忽悠……不是，多镇镇场子，让这个世界的人也见识见识珀囵世界占卜术的厉害，嘿嘿嘿嘿……这下稳了！”

林凡想了想，也觉得这是目前讨论出来，最靠的方案。但她还有些犹疑：“可这天上的星都不一样了，还能占吗？而且，如果占星师真像你说的，都是真本事的话，他会算到我们吗？”

刚才还欢喜庆祝的安东尼奥跟鲁宇浩陡然都噤了声。

玢泽笑眯眯地捞起矮桌上的酒杯，放到唇边：“一切缘法，自有因果……”

“行吧，”林凡轻叹一口，“反正也没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了，先这么着，万一遇到情况，再随机应变好了。”

帝都。

高高的星灵台上，月光冷清。一个人盘腿沐浴在月光下。

仆人拾级而上，在抵达最上级台阶时伏跪下来，恭敬出声。

“我王。”

“荧星已至，惑星将乱，让族人们都入世历练去吧。”清泠的声音在星灵台上响起。

“是。”仆人领命退下。

占星师缓缓睁开眼睛，死白色的瞳孔印照着月光，仿佛也在闪闪发光。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在星灵台飘散开去，很快又恢复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