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是可以继续守树？”这是林凡的话。

“那个坏蛋不会也没死吧？”这是安东尼奥的问题。

“在哪儿。”这是千岁大人发问。

“跟科迪特无关。”那人缓缓摇头，“是镇压他之前，迁移世界树的时候，遗落的一叶幼苗。尘埃落定后才发现，因为过于幼小，就没有归于本体，没想到，在树体污染之后，竟留下了这个纯净体。”

“幼苗太过弱小，我也是。它无法在天都星存活，我也守不到它长大。”那人说着露出了眷恋，“这些年，我只要看看它，就觉得有希望……它存储了天都星的所有过往，如果能成长起来，也会是你们的一大助力。”

“还能长？！”岑方远又跳了起来。

安东尼奥也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林凡就是在兰星世界树生长的当下汲取了一些能量，现在这么厉害，他也想要……

“有合适的条件的话，应该是可以的。”那人没有把话说死。

林凡倒觉得他是不是在吊胡萝卜，为的就是让他们对这颗独苗小心翼翼。

“那什么样的条件才合适呢？”林凡问。

“抱歉，我不清楚。以往都是种植于天都星的土壤中自然生长的。飞船中它一直也没有成长过，我并不确定应该怎么让它生长，只能交由你们……”

“幼苗在飞船中枢位置，你们应该能轻易找到。”那人顿了顿，看向星辰，“如果不是你对天都星人心存善意，我不会将它留给你们。这是你善良赢得的礼物。”

“不……”林凡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有些心虚。“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觉得该问一句，要不然总不能安心。”

“关心即是心意。多谢你，以后也要麻烦你了。”那人仿佛得到圆满，“还有想问的吗？如果没有，这次真的要告别了哦。”

林凡张了张嘴，突然不想一个生命就此消失。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威胁，或者说，有千岁大人在场，可以无视他的威胁，他还交代了世界树的幼苗……一定要让他死吗？

几欲抬脚，阿波罗一把拉住她，默默对她摇头。

那人看到了，笑容更深了。

“那么，祝各位一路顺遂，平安康泰。天都敬上。”

他向后退去，直到全身出现在屏幕里，双手贴合，举过头顶，向屏幕外的人行了个跪拜礼，紧接着就渐渐模糊，从屏幕里消失了。

与此同时，总控大屏显露出外面的景象，诺亚号正悬在头顶上方，一抹光从屏幕前划过。

“是天都！”林凡反应过来，立马操控飞船视野追踪。

她用世界树能量操控系统，比技术员用指令方便快捷许多。但碍于飞船没有启动，无法提供更多变换的视角。

林凡眼看着光点消失在屏幕里，一着急，冲了出去。

“林！”安东尼奥大叫。

“去吧，这里有我。”千岁大人站在首位高高的椅背上，小爪子上拿了个圆溜溜的东西。

安东尼奥虽然好奇，但还是觉得林凡那个傻妞更重要，如风般卷了出去。

岑方远略一犹豫，也命令诺亚号跟了上去。

飞船是意外之喜，林凡却是心肝宝贝啊！

下面的冬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诺亚号怎么动了，喧闹声一滞，好些人四散而去。

守在大屏前一直跟着看直播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从不知道天都星原来有神灵。现在知道了，最后一个神却要逝去……

他名叫天都。

他的结局似乎也在预兆天都星的未来。

林凡速度很快，没花什么功夫就追上了光球。可看到了又不敢贸然靠近，靠上去说什么呢？你别去死了？于是就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

“姑奶奶哟，”安东尼奥也很快跟了上来，“你下次能打个招呼吗？吓我一跳。”

“我……”林凡咬咬唇，“抱歉，我又冲动了。不过我不接近他，我就是想远远跟过来看一看，送一送他……”

“我又没说你，”安东尼奥嘟囔，“但你得叫上我啊。”

“我是想，如果有个万一，起码不拖累你……”

“你说什么鬼话呢！”安东尼奥嚷嚷，“能有什么万一？就算真有，有我在，起码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度也要降一半的好吧？你那漂亮的脑袋瓜子净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呢……”

安东尼奥还在抱怨，林凡听了却觉得窝心。

这家伙，认识至今，尤其知道他是P国机甲身份的时候，她是满心防备，不敢交心的。

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到违背P国命令，独自跟了上来。

这一路，他插科打诨，大部分充当了一个开心果的角色。

因为已经身处星际，不再有G家立场，很多东西，林凡选择性地忽视了。

却在这一刻，突然很想交付信任。

想到意识境的种种，生死之交也不过如此吧……

“……没有人值得你全心信任……”

金思辰的话突然从脑海深处翻涌上来，激得她从感动的情绪中跳脱出来，整个人清醒了。

“怎么了？”安东尼奥看星辰陡然瑟缩一下，关心问道。

“……没什么。”林凡心绪复杂。

她该怪金思辰吗？显然不可能。但是这句话以后势必会经常跳出来，提醒她，遏制她的想法。

还是她不够冷静吧？今天跟出来也是，刚才的冲动也是……她做得还不够……

林凡意识沉浸于思绪，忽视了追踪的光球，还是安东尼奥提醒她：“看！”

他们跟着光球，不知不觉已经飞到了槟城临海。

散发着恶臭，还不停冒泡的海面比临城的海边更糟。

他们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既能看清光球，又能有足够的制动距离。

光球悬停在一处海岸闪烁起来。弱小的光晕，若不是他们一直追踪着，怕都不容易被发现。

“他怎么了？”林凡问。

“不造啊。”安东尼奥猜测，“难不成后悔了？”

“……这么远都跑下来了，现在后悔？”林凡觉得不是，就看到那光球上下晃悠。

“好像……跟我们点头？”安东尼奥不确定，“是跟我们打招呼？”

“不会吧……”林凡嘴上否认，心里又开始酸楚。

光球晃悠几下，猛地往正下方跳了几个上下。

“什么意思？”安东尼奥想挠头。

“是不是说，这个位置是污染最重的点？”林凡猜，“倾倒废水的点？”

“八成是！”

光球似乎听到被风传过去的对话，不再跳了，又左右摇了摇，像是在跟他们摇手。

还不等两人再有所猜测，就散逸成光点，洒落在海面上。

星星点点的微光，撒进变质的海水里，顷刻间被吞没。

海水上的泡泡消融，但再多，似乎并无变化。

“……颜色是不是变浅了？”许久之后，林凡问。

“……好像是。”安东尼奥其实没看出来，但是他知道林凡。

如果一个人以生命为代价付出全部，却什么也没改变。尽管这是常态，但林凡肯定会伤心的。

林凡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语态轻松地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这时候，岑方远的声音从耳机中响起。

“星辰，阿波罗，千岁大人已经找到了天都星的世界树幼苗，也检测过，船内无其他生命体存在，你们二人即刻返回诺亚号。”

“收到，我们立即回舰。”林凡声音清亮，还招呼安东尼奥走。

安东尼奥听到她猛吸了一下鼻子，默默陪着她一起向不远处的诺亚号飞去。

黑色的海面，又翻起了泡泡，恶臭阵阵。

仿佛什么都没来过，什么也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