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炎的大脑完全是空白一片。

疼，无比的疼。

他从小经历了无数场改造手术和基因调整。他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类了，因为在设计之初就是作为一件兵器来使用。

实际上李炎的身体结构也异于常人，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第五代称号机甲的主动认主。

在李炎的印象中，没有哪一次的手术或者训练会比这一次更痛了。

当年靠着各种各样的禁忌手段，李炎在四岁的时候便觉醒了源力，直接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四阶初境。

之后在七岁那年驾驶“白鬼”独战八台原初机甲，单凭单人单机就结束了第二次月面独立战争。

可就算是如此优秀的他，也无法抵抗那源自骨髓的痛苦。

那可真是要人的命啊。

李炎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滚，他惨烈地嚎叫着，完全没有精力去顾及颜面的问题了。

眼泪、鼻涕、唾沫，这些液体四处飞溅，和地上肮脏的泥土混在一起，把尊贵的原神武少主、现如今的鹰扬伯爵阁下变成了一个叫花子。

其实圣阶天心在让李炎失去理智和防卫能力的时候，也间接地提供了保护措施。

这道恐怖气息的降临就是实证。光看死死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姬先觉就能知道，现在的情况是非圣阶不能杀李炎。

与此同时，位于寒漠市一环公路线外的人工湖，被深埋湖底的“白鬼”也同李炎产生了共鸣。

就在李炎的圣阶天心开始剧烈跳动并持续释放恐怖威压的时候，几乎整个机体都被淤泥遮挡住了的“白鬼”苏醒了。

首先是它的拟人化眼部摄影机。原本黯淡的双目瞬间有红光亮起。随后点燃的是“白鬼”的源力反应炉。

这是堪比一座小型城市的动力核心。磅礴的源力自反应炉中涌到“白鬼”的秘金骨架和全身大小脉络。

是的，沉寂多日的白鬼再度亮了起来。

它活了，在驾驶舱没人的情况下，它站了起来。

“白鬼”膝盖微屈，抬头望天，眼眸中的红光大盛。

这是渴望战斗的目光，是脱离束缚的目光。

之前的寒漠市秘密战争中，由于硬抗上苍之手的攻击，“白鬼”陷入了短暂的沉睡期。

由于李炎没有整备班的帮助，所以只能依靠它自己的自我修复。

现在看样子“白鬼”修复地很好，足以拿来全力作战了。

万幸的是“白鬼”并不是八年前的原型机。不论是续航力、作战性能、防御性等，八年前的白板型完全不能跟八年后的完全型相提并论。

要知道这八年来可是有无数的设计团队和研究团队不断改进着“白鬼”。帝国和神武李家也毫不吝啬地砸钱在“白鬼”身上，务必要研发出一种既相对廉价，性价比又高的超强机甲。

按照当代正流行的军事理论，未来人类部队的主力将变成机甲。

拥有强大自持能力和持续作战能力的高性能机甲可以包揽一切。在军队当中先进机甲素来有“多面手”的称号。

对军队高层来说，养几百上千万的常规海陆空军是很麻烦的。特别是编制庞大的火星派遣军，每年在火星囤积如此多的兵力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在他们看来，还不如把经费投入到小精尖的武器当中，培养足够优秀的人去驾驶它们。通过短促和强力的战争摧毁敌人，以达成我方的政治目的。

这便是为什么李炎会经历那么多的基因强化，其实他本人也是军方这一计划的牺牲品。

幸运的是他被神武李家所培养，同时天赋好得出奇，好到第四代神武公爵李明德都因为某种机缘巧合把他收为自己的儿子，并作为神武李家的少主来培养。

老实说，对神武李家没有恨是不可能的。在那个家族，有当了自己十七年的父亲，有和自己关系亲密几乎引为知己的妹妹。

还有慈祥的老管家，天真可爱的女仆酱。如果没有战争，没有其他的恶心阴暗事物，或许自己也能在教室里继续安静的上课，能和叶雪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后果。

作为神武李家的基因兵器，李炎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没错，他确实摆脱了自己的宿命，可那么多年的军旅生涯塑造了一位真正的铁血军人。

他李炎是有担当有血性的，此时他的视线中是整个寒漠市。

没错，“白鬼”眼部摄影机中冒出的红光正是李炎的目光。

他看到了许多变为废墟的街道，他看到了无数死去的人们。

最后，他看到了被姬素卿一刀重创的风怜雪。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圣阶天心会跳，为什么“白鬼”会主动和自己展开共鸣联系，哪怕他还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

没错，这便是契约。当初风怜雪也曾登上过“白鬼”。这位当初还不是帝国歌姬的歌姬曾与李炎并肩作战过，她的灵域也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同“白鬼”建立过共鸣关系。

如今风怜雪遭遇到生死危机，生命气息都在剧烈的波动，堪比它半个主人的风怜雪自然会被它搭救。

没错，这就是所谓的缘。有因才有果，当年是风怜雪主动种下的果。那么现在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自然会有果来偿还。

在李炎通过共鸣关系的操控下，“白鬼”全力开启了背部的喷进器。瞬间的音爆传来，它拔出了武器柜中的源力光剑，同时装备在机械臂上的小型源力光束炮也在逐渐蓄能。

“一定要赶上，必须要赶上啊！”

李炎的牙齿都快咬碎了。他此时已经忘掉了痛苦，忘掉了正在剧烈跳动的圣阶天心。

在他的视线中，平日里清冷如冰山雪莲的风怜雪此时就像一朵凋零的冬季花朵。苍白的精致俏脸上，绝望又不甘的表情是多么的可怜。

她嘴角的那缕鲜血是那样的醒目，以至于李炎眼中再无其他别的东西。

“受死吧，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