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前，变异的怪物也就越多，它们身上散发的外维度能量恶臭几乎令骑士们窒息，愤怒如同燃料一般泵进血管，点燃骑士们的战斗意志。这些蛇人的种类繁多，阿帕里夏的动力装甲迅速标记出部分先锋军曾经遇见过的种类，一部分是由人类变异而来，一部分是穿过现实帷幕来到这个世界。后者的变异程度极高，当初保护佩德罗·多米格斯博士的巨型蛇人遍地都是，即便是强壮的骑士也需要花费一番手脚才能斩杀这种怪物。

从各个方向如潮水般涌来的怪物被骑士组成的火力网击退，然而不需要太多时间，这些生物就又会重新出现，变异程度更甚——辨别是人类变异腐化的蛇人还是外维度生物蛇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其杀死，然后观察尸体是否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腐败、溶解。战斗中总结的小经验并没有让骑士们轻松多少，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副绝望的景象。在通往羽蛇神那长达几十公里的地狱之路上遍布密密麻麻的怪物，没有人知道究竟是骑士们的弹药多还是怪物的数量多，因为洪水越过山脉，与岩浆交汇形成的巨大蒸汽流覆盖了所有战场，所有人都必须在浓重的雾气中战斗，身边十米外的景象必须通过电子眼才能看清。

所有人都踩在尸体上战斗，基因改造战士的血液与变异生物的血液没过脚面，冷却岩浆，即便是呼吸过滤系统也无法将空气中的硫磺恶臭驱散。骑士们早已通过动力装甲内通讯系统组成的指挥链进行协同作战，纪律与组织镌刻在他们的灵魂里，哪怕面临战损超过30%的情况依旧能够进行有序的战斗。然而他们要面对的敌人不是单纯的有机生物，许多蛇人还长出了彩色的翅膀并褪去四肢，依靠巫术的羽翼以惊人的、不符合空气动力学的灵巧在沸腾的空气中盘旋、舞蹈，肆意攻击着从亚轨道降下的战斗机和炮艇，有时还会从天而降袭击地面上的骑士。

更加糟糕的是一些手持法杖的蛇人，虽然在长达二十分钟的战斗中骑士们遇见的不超过五个，但每一个蛇人巫师都给骑士们带来了极大的伤亡。或是盔甲变成石头，或是被看不见的音波命中，内脏粉碎而死。一般情况下射向蛇人巫师的爆弹都会被诡异的巫术阻挡，只有足够充足的火力与勇气才能打破屏障，每杀死一位蛇人巫师都需要花费骑士们将近三分钟的时间。

骑士们自发地将战术支援小队和重型装甲车组织起来形成一套防空火力网，在这个电闪雷鸣的夜晚，被热辐射染红的云层下，成千上万燃烧的繁星坠向天空。阿帕里夏听见通讯频道里传来的痛苦哀嚎，但却仍然往前踏了一步，跨过某位骑士残缺的尸体，挥舞处刑战斧砍碎面前扭曲变异的躯体。他的爆弹枪早已打空，来自战术小队的报道仍然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旁飞过。

“兄弟！”他高声喊道，“尼克森副官！兄弟，掩护射击！”

没有回应，还是没有回应。直到火炮装填完成并实行火力覆盖，将凝固的岩石重新化为岩浆时，阿帕里夏才有机会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自己的副官已经躺在滚烫的岩石上，残缺的肢体上流淌出的鲜血迅速蒸发、干涸，基因改造器官竭力阻止伤口出血，大脑下意识地命令肺部收缩舒张，提升血氧浓度。即便副官已然倒下，但那支象征第一连军工的战旗却被牢牢插进柔软的岩浆里，屹立不倒。

愤怒、惋惜等情绪迅速涌了上来，但这些情绪同样消失得很快。

医务官迅速赶来进行帮助，他们把副官抬进由重型装甲车改装成的战地医疗车里。一连长被头盔覆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继续保持着沉默，然后趁着短暂的战斗间隙调整指挥链上的继承顺序——这样的工作他做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意味着一位身经百战的骑士失去了战斗能力，但这一次却比以往要凶险得多。他率领的战士推进得太多，脱离了装甲部队的掩护范围，变异生物的爪子甚至能够够得着他的动力装甲。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对皇帝制定的推进战略过分急躁，难以控制的狂怒让他沉醉于杀戮，没能及时填补皇帝和禁卫军作为先锋时遗留的火力通道导致的恶果。

他会忏悔，但不是现在。

阿帕里夏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哀悼，他不知道副官能否活下来，也不知道副官是否还能战斗。战斗和死亡是所有骑士不可避免的生活，但阿帕里夏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躺在沾满鲜血的土地上，迎接荣耀的死亡。

即便踏上这条被岩浆铺就的道路，距离羽蛇神也有十几公里远。

正当阿帕里夏深呼吸，准备机械性地迎接下一次进攻与推进命令时，蛇人的进攻却迟迟未能到来，那些变异生物因为畏惧、恐慌而不敢上前，它们全都挤在一起，尽可能使自己远离皇帝。在羽蛇神那般庞然大物的对照下，一切距离都显得十分渺小，但对于骑士们来说，骑乘纯白天马、手持圣剑的皇帝所散发的气场，远比天空中的羽蛇神还有庞大、强烈。许多人都看到皇帝在他们身旁作战，每当骑士陷入苦战之时，皇帝和禁卫军总能率领喷气式摩托小队出现，横贯战场阻击攻势，更多骑士们使用的喷气式突击摩托车也在程序的指引下从亚轨道急速坠落，少量被飞行蛇人拦截、击落，大部分还是在战斗机和炮艇的掩护下降落在了地面上。

这是一场冲锋。

阿帕里夏对自己无端的猜忌羞愧难当，他召集所有还能行进的主战坦克、装甲车、悬浮摩托和悬浮速攻艇，所有尚未被分配到任务的战术小队骑士不管原先有着何种编制，全都搭乘上载具集结在皇帝身后，组织起用于最后一次突击的军队——皇帝驾驭着纯白天马从满是伤痕的装甲部队前走过，在炮火中等待着所有骑士在变异生物的尸体上集结。他只是朝着因为烧伤、装甲缺损、肢体残缺的骑士们点了点头，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便能让基因改造战士们重获信心。

“我们还没有失败，任何人都不能否认我们的努力。”皇帝摘下头盔，用充斥着超自然力量的双眼看着麾下的战士。即便天空中飘落着岩石和尸体燃烧产生灰尽，依旧不能掩盖他身上的光辉，那光辉就如同一件披风一般笼罩着他。所有与皇帝有过接触的骑士都看得出来，现在的皇帝已经和开战前的皇帝大有不同，他更强大、更圣洁，更……难以理解，彷佛虚空中的星辰被人类凡躯包裹，虽然肉体上无法感受到热量，但精神上却无法直视他。阿帕里夏知道得更多，他知道皇帝想要带着他们踏入地狱，从敌人的尸体上挖掘荣誉，用牺牲与勇气去铸造未来种族未来代价精神。

“我们手握利刃是为了人类种族的生存，我们还没有失败。真正的失败是我们毫无意义地死去，任由人性之恶啃噬我们的荣誉，侵占我们所创造的和平。只要我们现在还站在这里，握着枪与剑，那么我们就不会失败！”

g.

皇帝举起圣剑，耀眼的晖光穿透浓雾。

紧接着，一道红宝石色的光束从天而降，磅礴的热量驱散云层与浓烟。显露云层中的庞然大物投下阴影，鳞片碎裂，血肉蒸发，人类难以理解的声音肉眼可见地扩散开。

“战斗或者死亡！”皇帝调转马头，率领禁卫军一头扎进浓雾。光芒指引着骑士，他们跟随他的脚步一同踏入最后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