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概是早上9点左右，空旷的蛇窟里，只有一条正在孵化蛇蛋的雌蛇，也就是刚才他们遇到的那条。

也就是因为这样，林淼才会带着李鹤跳下蛇窟，再从蛇窟旁的裂缝钻出，为的就是摆脱雌蛇的追击，和避免原路返回再遇到其他外出捕猎的巨蛇。

可现在的情景，清楚的告诉了林淼，她的想法是错的！

无尽涔涔水光中，无数笔直杉木伫立，林淼和李鹤便站在杉木旁，仰头看着连成一片攒动在一起，将两人头顶光线全部吞噬的庞然大物。

如果说人类与一条巨蛇缠斗，凭着满腔孤勇两人还能坚持着战斗甚至脱离，可当你面对着和那条巨蛇一样，甚至占住你全部视线压迫感更甚的蛇群，勇气便也没用了。

对巨物本能的恐惧，让两人的求生本能退居其下，只能定在原地，费尽心力才能让自己不腿软瘫倒。

他们只是身手稍好的普通人，面对着轻易就能碾碎他们的庞然大物，渺小的人类便是心志再坚定，求生本能再强烈，又能有什么用呢？

就像你想捏死一只蚂蚁，蚂蚁挥舞着触须一样的钳子挣扎，对你来说，难道又能起到什么用？

两人没有开口，沉默地望着缠绕在高大杉木上的巨蛇们，吐露着信子，动作缓慢却又行动迅速的朝着他们蜿蜒而来。

就像两人在静默的等着死神到来一样。

但林淼不愿放弃挣扎。

蓦然低头从腿边拿出匕首，紧紧倒握在手中，冷眼望着那高扬着头颅，将她身前10米都笼罩上一层暗色的巨蛇。

来吧！

林淼不愿坐以待毙，心中怒喊一声，就猛地助力跑起来，一脚飞踩在身旁杉木上，身子如飞燕跃向那收回猩红信子张开大嘴的巨蛇。

静等着巨蛇到达身边的李鹤，听到林淼动作的声音，麻木的眼神看向身旁，没有发现林淼的身影，抬眼就见林淼飞跃向巨蛇的身影，麻木的脸上蓦地有了生气。

是了，带着尊严死去也总好过坐以待毙。

李鹤看到林淼飞跃到巨蛇头上，挥动着匕首又被巨蛇猛地甩下的身影，挪动着僵硬的手臂抬起枪口，心内低喝一声，用力拉动保险。

“砰砰砰！！！”

扣动扳机，枪声骤响，不熟悉的后坐力导致他蓦地坐到了水中，他索性也不起身了，高喊着朝着遮天蔽日的蛇群扫射。

“啊！！！”

林淼从光滑的蛇鳞上滑入水中，听到李鹤的喊声也没有回头，再度提起匕首扑向巨蛇。

不管这是不是无用功，但至少他们活着的最后一刻，他们是了无惧色的站着。

子弹总会打完，体力也总会用尽。

林淼用力过度止不住颤抖的手，依旧紧紧握着，那砍在铜墙铁壁一样的蛇身上而布满坑坑洼洼缺口的匕首，面上身上爬满血红的伤口，却依然傲然站立在水中，神情凛然。

李鹤则是抱着打空了子弹的枪支，仰躺在水中， 面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带着笑意的大眼看着盘在他头顶的巨蛇，张开口，冷冷一笑不屑地道：“去你妈的。”

后面的一切在两人眼中都变成了慢动作，互相争抢缠绕的巨蛇，在水中树上腾挪蜿蜒，抢在同类前面，带着腥臭气味的大张血口，粗大的蛇尾脱离树干扑向他们。

两人甚至能从巨蛇大张的口中，看到支撑着它们庞大身子的骨架。

一冷眼一含笑，却始终没有人放开已经无用的武器闭上眼。

“boom！！！”

骤响的轰隆声，带起一片热腾腾的气浪，两人被这阵气浪猛地掀飞，从水中爬起来时，就看到“哒哒”盘飞在这片杉木林上空的直升飞机上，几个跨坐门边扛着火箭筒的人。

顾不上惊讶，林淼瞬间回过神来，一把拉起刚好滚到她身边的李鹤，趁着被炸飞的蛇群，齐齐愤怒的盘旋着朝着上空嘶叫时，转身拔腿就跑。

身后热武器炸响的声音不时响起，林淼与李鹤也抽不精力回头去看。

在即将跑离这片水塘时，早就气力用尽的林淼，蓦地腿软跪在了水中，李鹤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尽是血红的伤口。

他将背包挂在胸前，跪地双手绕后抱住林淼大腿，一把把比背包重不了多少的她背了起来，迈开步子前低声道：“抱紧我。”

林淼也不扭捏，抬起酸痛的双臂绕过他脖颈交缠，头倚靠在李鹤肩上，失血过多惨白的唇在他耳边轻启：“对不起，说好不拖累李哥的，还是没做到。”

李鹤听到她这和空间里初见时一样低微虚弱的声音，轻轻摇了摇头，“这也算拖累的话，那一直以来，我就是你最大的负累，这你不也没少救我吗？”

说话并没有影响他逃离的速度，没一会儿，两人就远离了那片被巨蛇占满的水杉树林。

但转头依稀还能看见那片林子中闪动的阵阵火光，李鹤也不敢停下来，拖着像绑着数十斤沙袋的腿，一步一步往南方挪去。

他说完那句话后，只听到了林淼在他耳边算作回答的轻笑声，这一路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林淼开口了。

“林，林淼？”开了口，才发现他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现在喊起来有点不习惯也不自然。

背上的人没有回应他，但手却依旧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李鹤一时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不想搭理他。

李鹤没有再出声，闷着头又走了会儿，就感到了一阵骤起的狂风吹来，耳边也响起了让人耳鸣的响声。

“哒哒哒哒——”

李鹤没有第一时间抬头，而是先转头看了眼远处那片水杉林，发现火光依旧在不时闪动才抬起头看向头顶的直升飞机。

刚抬眼，就看到一卷绳梯被扔了下来，在他眼前不住晃动，没多久，似乎是看到他没有动作，又有一人攀在绳梯上爬了下来。

穿着蓝色连体衣，脚上穿着高筒皮靴，腰上挂着手枪，背上也背着把步枪，跳到他身边转头时，李鹤才看清楚了他的脸。

和林淼一样的齐脖短发，肤色偏冷白，戴着银丝边的眼镜下，一双细长幽深的眼睛，鼻梁挺直，嘴唇殷红。

英挺的身子，不疾不徐的步子，配上那张出色的脸，让人觉得他不像是刚从直升飞机的绳梯上跳下来，而是刚从六七十年代的酒会应酬回来。

有一股子那个年代独有的纸醉酒迷，颓废又慵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