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啼随笔
作者:落子桃花妆 | 分类:其他 | 字数:7.7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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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写】辰时长安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永都城外的桃花开了,满山遍野的粉红。辰陌那时候着了一身青衣,牵着我的手,行在桃花树底下。
花瓣飘飘洒洒,落在他肩头上。
他突然转过头,凑在我耳边,似是说了什么。
但是在梦中,醒来便忘记了。
——长安
永都城破那日,长安作为亡国公主,特地着了一身大红色,赤足攀上岳明楼顶。
入目皆是故国。
昔日金玉堆砌的宏伟宫墙墙如今只剩疮痍,战死将士的尸首还瘫在长明殿前石阶上,血已凉透。
长安就静站在原地,凝望了半个时辰。忽的从台阶上退下来,朝身后的黑甲将士说。
“我不死了,带我去见辰陌吧。”
辰陌。
昔日北疆镇国大将军独子,将军战死后先帝怜其年幼,特许其入宫同诸位皇子一起养着,与长安也算得青梅竹马。
传闻,先帝还有意将长安公主下嫁给辰陌。
圣旨便压在长明殿的伏案上,只待辰陌及冠继承其父爵位便可完婚。
然,世事无常。
偌大北疆转眼便成过往,正如将军独子转瞬成了叛军的王。
长安跟着黑甲将士来到长明殿,臣子簇拥间,辰陌一身银甲托腮瘫坐在龙椅上,正随意翻看各地呈报上来的文书。
见她来了,也只是斜暼一眼,语气颇有些讶异:“你怎么没死?”
“我不死了。”
长安跪坐到他面前,一身红衣灼灼。
“我嫁给你。”
此话一出,众座皆惊。
辰陌嗤笑一声,从龙椅上下来,走到她面前。拔出腰间剑鞘挑起她的下巴。
二人便如此对视着。
“我灭北疆,杀你父兄。”
“我知道。”
“还要嫁给我?”
长安垂眸。
“嫁。”
辰陌突然朗声笑起来,将手中剑抛到她怀里。
“那我娶你。”
十月初六,帝娶新。
长安端坐铜镜前,描好眉。
由旧时宫女牵着,一步步步入长门宫。
辰陌在宫前等着她,遥遥朝她伸出了手。
他今日着了一身大红,红韬带束着墨色长发,被风吹到他脸上,更衬的他天生的好颜色。
眉目如画。
她突然想起来,辰陌今年才十九岁。
也当是翩翩少年郎。
辰陌后宫妃子不多。
但总有几个难相处的。
高洋乃北疆原兵部尚书,辰陌大军逼入永都城前他是最先投机的。把自己独女嫁与辰陌为妾,谎报军情导致永都五万守城将士尽陷玄北门下。
所以辰陌成立北辰后,高洋任右丞相,他的女儿水涨船高,一同被列为贵妃。
此时这位贵妃斜座榻上,挑眉望着后位上的长安,对着这位亡国公主,话语中满是讥讽。
长安也没惯着,让宫人把贵妃从塌上拽下来,按在原地抽嘴巴。
声势浩大,把在前朝议事的辰陌也引过来。
他站在殿前,望着长安的眼神颇有些复杂。
“你适应的倒快。”
长安规规矩矩向他行了个礼。
“不及陛下。”
辰陌愣在原地,一时分不清是冷嘲还是热讽。
婚后三年,皇后未有喜讯,这时已经有大臣给陛下谏言。
辰陌在早朝时狠狠训斥了进言的大臣,回到后宫的时候,长安正带着一众宫人等在长明殿前,身后是一众妙龄少女。
“臣妾自知无力生育,请陛下纳妃。”
她跪在那里,一身素净的白。长发披散着,从她肩头滑落到地上。
辰陌看着她单薄的身形,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时候,她着了身鲜艳的藕粉色,从她父皇背后先是悄悄探出一个头来,最后扑过来喊他“辰陌哥哥。”
那时候这姑娘明亮又鲜活,衣服不是粉色就是绿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姑娘的衣服变成清一色的白了呢?
辰陌心里突然有点哽咽。
他沉了脸,呵斥一众宫人。
“都滚出去。”
待的人都散去,长安还跪在原地。
辰陌蹲下身子,强硬的把她搀起来,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跟自己对视。
“长安,你把我当什么东西?”
她仍旧垂眸。
“您是皇帝。”
辰陌冷笑出声,捏着她的下巴,而后狠狠吻了上去。动作激烈,说是亲吻,更像是撕咬。直到血腥味在二人口中呢喃开。
夜深了,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事后二人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面。
直到几月后宫中穿出喜讯,有个被辰陌临幸的美人生了个小皇子。因着是辰陌的第一个孩子,那段时间宫内喜气洋洋。
辰陌难得来了长门殿,把那个孩子抱到她面前。
“以后这是你的孩子。”
长安只是低头冷冷看了一眼。
她对这孩子并不关心,也不在意孩子生母玉美人时常把孩子抱去教养。
玉美人仗着生了皇子,分外得意。
宫宴上竟对皇后出言无状。
长安没说什么,倒是辰陌难得发了火,吩咐下去杖毙了美人。
长安静坐在原地,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
面上无悲喜,也不在意那孩子仇视的眼神。
梦里是一片桃林。
四周皆被薄雾掩盖,只剩眼前一道通透的小道,漫漫不知归处。
有少男少女从他身后走来,小声说着话。
那女声说:阿陌,你日后便把宫中当成自己家,大家都是你的亲人。
男声问: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那女孩轻轻笑了起来,如果有一天你让我难过了,那我便——
后续的听不到了。
桃花枝勾住他的皇袍,限制住他的脚步。他只能看到那少男少女越走越远。
你便……什么呢?
他从梦中惊醒。
面前水瓶中插着一枝粉嫩的桃花。
宫人说,皇后送的。
北辰十一年,是个平常夜
辰陌控制住了城外叛变的永都军,回到皇宫,颇有些疲惫。
有宫人来通传:“皇后宫里控制住了。”
他点点头,提着剑大步朝长门宫走去。
长安穿了一身正红,上了浓妆,戴着金玉首饰在长门宫静候他。
普一入门辰陌便怔住,十年间,除了大婚当日,长安再没穿过如此艳丽的颜色。
二人对坐,静默半晌,长安首先开口。
“陛下有什么要问的吗?”
“朕对你不够好吗?”
“陛下待我,足够了。”她仔细给辰陌斟了一碗茶。
“北疆灭国,陛下留我一命,臣妾感激您。”她把茶水捧到辰陌面前。
“陛下还记得,那年帝都桃花,臣妾与您说过什么吗?”
辰陌怔住。
见她怔愣,长安将茶水一饮而尽。
“我记得。”
辰陌的记忆回到那年桃树下,年少的长安侧着脑袋看他。
如果你让我难过了,我就陪你十年,十年后我再离开。
可她那时候是北疆的小公主,世界鲜有能让她难过的事情。
直到后来,他发觉自己父亲是因北疆帝猜忌而亡,在与她订婚前夕铁骑踏破永都城。
他记不起来了。
她却没忘。
“臣妾可以吃一粒糖丸吗?”面前女子笑语宴宴。不等他开口,自顾自伸手从他腰间拽出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一颗糖丸。
长安小时候身子骨弱,不愿吃药。辰陌只能用糖丸哄着她吃下,久而久之便习惯性在腰间拴一个带糖丸的荷包。
“毒药味道太苦了。”她朝辰陌笑笑。看着面前男子面容一瞬间变得惊恐万分,大吼着:传太医。
长安窝在辰陌怀里,闭上眼睛。
她是北疆的公主,国破应当殉国。纵使在这人后宫埋没了十年,她依旧是公主,还有北疆女儿的傲骨铮铮。
毒药与糖丸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
她突然想起来,某年某月某天,年少的陌尘同她一起醉卧树下,念着白首不离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