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俐老爷木讷夫
作者:留斑鸠 | 分类:其他 | 字数:51.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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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奇怪的黄色
望着那个矫健离开的身影,林昊竹陷入沉默。早在京城,甚至再早一些,自己对“栗旬”这个名字就印象深刻。
栗旬,这个帝国最富有传奇色彩的捕快,经手奇案无数。
原本就是廷尉府留意多时,有意争取的人物。但是收集他的资料越多,这个人物面目就愈发模糊不清。
他武功卓绝,却隐藏在平安州不求大的作为。
他经手的案子得罪各方势力。反而成了各方刻意保全的对象。也许因为他办案的标准就是追寻事实的真相,而不管牵扯到谁的颜面。
最奇怪的是,他在平安州突然出现之前没有任何的痕迹,仿佛天上掉下来,石头缝里蹦出来。而且从手头资料来说,栗旬本人从来不谈往事。师承门派,不知所以然。
唯一可以断定的是:他竟然把最高冷的硬功和最灵巧的轻功合二为一,同时拥有。夺命的命门就在腰间大椎。不过好像帝国境内还没有一个人有把握伤到他的命门。
林昊竹不自觉的笑了:没有一个文档提到为人爽直,做事如此斩截利落。他承认自己心里似乎对这个粗手大脚面容质朴的人,有一番好感。
原因呢?他正打算再想一想。
屋里的小风已经温柔叫了:“老爷,你快进来吧,今天太累了。”
“小风想你了。”一个更细小温柔的声音,接下来是笑得嘎嘎嘎,清脆悦耳。
元顺早已经爬回地铺里端,脸贴着墙躺好,小嘴巴不闲着。她打趣小伙伴,刻意低低地说。没成想院内男人听得清清楚楚。
小风柔声浅笑,戏谑说:“好一个温柔贤淑的夫人,好一个目不斜视的夫人。”
“我不想看见那张脸。又打人,又抢吃的,他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吗?只有你才觉得他长得好看。”
小凤赶紧闭嘴,不知道该如何提醒。现在被讨论长相的人已经站在竹帘外。
元顺的听力超乎寻常的敏锐,但是架不住此时正发牢骚酣畅淋漓,也有林昊竹刻意放轻脚步的缘故。
花瓣姑娘兀自说个痛快:“我宁愿天天对着墙,也不要看他的脸。”
“你说的,那我就成全你。”男人挑起门帘进来,和声接住话。
元顺顿时闭嘴,过了好半天才说:“随口说说,不必当真。”不得已转过身子,脸朝着男人,眉眼垂下。
元顺认真盘算过了:小风跟着姥爷;自己不见老爷的脸,那就也见不着小风。那就意味着吃喝没了着落,更不要说还想出去玩呢。
小风为了缓和气氛,打岔说:“老爷,刚才是夫人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似乎永泰客栈说橱子换了,但是店主并不承认。”
她把刚才关于菜单的事情说了一遍,补充说:“”有没有见到院子里撒上酒水的地方,虫蚁都死了?
林昊竹惯有的淡然口气,说的话很严重:“这间房子应该已经被认真的搜查过。”
小风小声解释:“我查了几处痕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这不符合常理呀。”
“《平安州风物记》几张纸和“陆”字的衬字,匿名信都在我身上。”
“尸体埋在院子里,没有什么翻动痕迹。”
林昊竹问:“打碎的瓷娃娃呢?”
“这毕竟也是重要的物证,我已经收拾好了,就在抽屉里。”小风回答的很干脆。
元顺又凑了过来,打定主意绝对不看老爷的脸,尤其不敢看眼睛。别人的眼睛会说话,老爷的眼睛会骂人。
亲力亲为,这是小风的习惯。按照刚才说的顺序,把每一件事情都亲手亲眼过一遍,嘴里低声交代:“匿名信,衬纸,书页,还有瓷娃娃。”把东西一样样放在桌子上。
“这不是我的瓷娃娃。”元顺小声叫,挣扎凑过来,伸手到一片瓷器碎片里拨弄。
“小心手,小心手,别划破了。”小风急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林昊竹问:“是少了些什么吗?”
“不是,是多了些东西。”元顺很生气,小嘴撅得高高的。这些瓷娃娃是买给家人,最宝贵不过;虽然破了,但是还是自己的心意。
“多了些什么?”
“这些纯黄色的瓷片。”
“你记得这么清?”
“我说过的,我买七个瓷娃娃,是送给我的家人。我爹褐色,我大娘黑色,我二娘红色,我三娘水红色,我父亲蓝色,我母亲彩色,我哥哥白色。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弄错?不会有纯黄色。”
林昊竹瞪她一眼;元顺把小手收了回来,心有不甘站着不走。
在一堆大小不一的瓷片当中,果然夹杂着几点黄色,倒也不是那么出挑突兀。
小风验证了元顺的话:“我们确实没有要黄色;我也不记得打烂的时候有黄色呀。”
“我不是讨厌黄色,只是不是我想要的。”元顺心有不甘嘟囔着。
林昊竹把所有黄色的碎片捡了出来。
“这种白色好奇怪 这个也不是我要的。”元顺忍不住自己动手,有一些白色被她挑的出来,翻过来竟然是黄色。
小风觉得事情不对了:“老爷你看,我们最初买的里外同色——外面是褐色,里边也是褐色;这是一种很名贵的烧法叫双烧,为了颜色更加润泽,当然价钱更高。挑出来的这些都是两种颜色,一边白一边黄——的确不是原先的。”
大大小小的双色瓷片被全部挑了出来,一家三口仔细观察打量。
看碎片的岔口,应该是同一磁窑烧制出来的。颜色不同,但是质地细腻温润,完全没有丝毫的起泡。颜色温润,使用的釉料极好。边角圆润,说明此土和别的地方有很大的不同,里边混杂了特殊的东西。
这能说明什么?
元顺自言自语:“说明烧瓷娃娃的人也烧制了这个黄色碎片。但是为什么一个是双色,一个是通色?”
元顺想的远了:“不过一看就是高高手。能不能再帮我出一炉好东西呢?我还是想把福娃娃送给我家人。”
小风扯着她的衣襟说:“现在别提这事儿。”
“老爷,我说说意见好吗?”小凤说。
她手底下一直在摆弄,想把黄色的瓷片拼成某个样式或是某个字。
“怎么弄都不成样子。”元顺在旁边帮忙。
两个人折腾了半天,毫无头绪。与别的颜色碎片相比,黄色的瓷片砸得更细碎。
元顺累了,不干了,说:“也许并不复杂,就是很简单呢。”
林昊竹手里攥着白瓷茶杯,对依然勤勤恳恳费心思拼的小风说:“先歇歇吧。”
小风不停手,说:“老爷,我再想想办法。这是最新的线索。对手一定有深刻的用意。”
“不过他们胆子真大,想法很奇特。”元顺神往的说。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原来你也懂这个。”林昊竹心里默念。
小风正被毫无头绪,心烦意乱说:“知道有蹊跷,却找不到门道。真是烦。”
林昊竹看着心爱的女人正有些抓狂。好心劝:“先不要说我们发现了这个秘密。假如没有发现这些黄色瓷片会怎么样?”
“会被我们带到京城去。”
“带到京城,然后呢?”
“交给廷尉府。继续追查天子号仓库。”
天字号仓库都是名贵之物,这个瓷娃娃相对廉价很不合适,所以一定有特殊用意。
林昊竹默想:回到京城,拿到这一盒瓷片的人也就拿到了黄色的。换句话说,平安州的人是想让京城的人看到这个瓷片,消息就传达到了。
“而且你们带回去再保险不过,好聪明。”
小凤继续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想:“可是传递消息有很多种渠道,为什么一定要通过我们带回去呢?假如我们在其中掺假呢?”
“所以通过我们带回去,一定有不可言说的重要原因。这就是我们现在要琢磨的。”林昊竹回答。
“好吧,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老爷麻烦您多想想。”小风愁眉苦脸说。
“好吧,我是肚子里一点事儿都没有,麻烦找点吃的。”
元顺依然对平空丢掉的螃蟹腿耿耿于怀。
“好吧,想吃点什么?但是,不能吃那些发的。老爷不同意,你最好别说。”小风先杜绝非分之想。
元顺声音高了:“我要吃肉,吃鱼,吃螃蟹。”
小风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们家是不是很少吃肉?所以你见了肉就得了命一样。”
随便怎么样说,只要答应给吃的,元顺才不计较你的话呢。
“他们家不缺肉。”林昊竹冷冷的加了一句,低头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小风逗元顺说:“只要你身子承担得起,想吃什么我都买,可是你得帮个忙。”
“说。”
“这在平安州的一切,你都经历了。你有什么样的想法,我想听听。我觉得你很聪明。”小风说的是心里话。
元顺爱吃,也爱听奉承话。小脸笑开了花:
“也许事情非常简单,要的就是白颜色和黄颜色。所以才不会去计较最终拼成什么样子。换成我是对手,只要看到白颜色和黄颜色,就知道了事先约定的信息了。”
林昊竹陡然抬头,奇怪地看一眼元顺。这次目光不是责备,没有棱角,温和许多。
元顺也很奇怪,怎么会这样?对于喜怒不形于色的林昊竹来说,脸上是转瞬即逝的诧异,是写在脸上的可感的诧异。转而又低下头。
小风心中一喜,知道老爷已经得到极大的启示,但是自己也听到了每一个字,启示是什么呢?捡了一条肥腿递给眼巴巴的主母。
元顺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螃蟹腿儿,小口小口细细的品尝,频频点头。
小风继续问:“那为什么把这个瓷片悄悄送到我们家里?他不怕我们发现吗?”
“当然怕,但是跟他要传递的消息相比;这一点担心,可以忽略不计。”
“再具体点,吃慢点,少吃点。”小风忍不住劝着。
元顺一脸娇笑:“第一,你可以从好人小蜜蜂改名叫点点姑娘;第二,我还没有想出来原因。”
“食不语,闭嘴。”这一场有趣的谈话被一旁男人硬生生的终止。
林昊竹明白:元顺凭借天赋聪明,可以观察到常人难以观察的细节,但是再深入,恐怕就非能力所及。
夜色深沉,月明星稀,一家人吹灭了灯火。
小风睡在正中间,她实在是太累了,今天的一天又动脑子又动身手,困的沉沉入睡。就这样,还挣扎着临睡前给元顺掖好被子,然后几乎只用了一下下,闭上眼睛就晕过去了。
元帅一天睡了好几觉,现在并不困,脸贴着墙呼出的气,从墙面反射回来,弄的脸颊痒痒的。
一想到倒霉的七个瓷娃娃,心里就挺难过:每一个瓷娃娃,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弯弯的眼睛像月牙,喜庆极了,想给家里人献宝,一想到他们,黑暗中,元顺欢愉的面容就乐开了花。
只是现在七个瓷娃娃成了一堆色彩缤纷的碎末,唉,小姑娘不由得叹了口气。
突然床板轻轻一动。是睡在最外边的林昊竹老爷悄悄掀被起身,动作轻微,没有惊动小风。
男人坐起来细细听听,没有什么声响。悄悄下地,蹑手蹑脚走向搭衣服的靠背椅。那里有他的翡翠嘴儿,小铜壶。
刚拿到铜壶,憋在嗓子里很久的咳嗽终于忍不住,一口酒迎上了低沉激烈的咳嗽声。
他定定神仔细听,还好,小风今天没有醒过来。
一回头,就着窗帘缝隙,月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一片清辉当中,元顺翻过身,瞪大眼睛正往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