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佳人
作者:荻秋寒 | 分类:现言 | 字数:2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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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坦诚
她被陈明掼在书桌上之后重重倒在碎花瓶上。抬起她的身体, 背上几道深深的划痕,皮开肉绽,都在往外渗血。
一手垫在她的脖子下, 一手伸进她的腿弯, 想要抱起她, 却看到她忧虑地朝门边一瞥, 双手抱住了肩, 他脱下身上的黑色羊毛开衫给她盖好,才抱起她。“去医院处理下伤口。”低头看她。
“不去,医生会问的, 还可能会报警,多养几天, 让它自己长好。”她好像不知道疼, 只不想被戳穿。
他没有说话, 在脑中思量,这房子里哪个地方比较适合, 只想到厨房里的岛台。抱着她往楼下走,轻得好像没有分量。
夏侯樱,他认识她,虽然她大概早就忘了,因为十六年前, 在青城, 她还太小, 才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他记得她, 因为那一群小孩儿, 那么吵闹那么讨嫌,这个小女孩儿, 却很可爱。
第一天到青城,他心里烦闷得很,独自走在青城水库上,后面就是这个小女孩儿跟着,因为在飞机上,他逗过她,她就黏上他了,一个劲儿地叫他“大哥哥大哥哥”。他本不想理,只越走越快,听她在后面追着追着摔了一跤,才回过头。
犹记得,她穿着件红白条纹的连衣裙,胳膊和小腿像藕一样,圆滚滚又白嫩,那时候她确实有点胖乎乎的,和现在抱着的完全不同。扎着冲天辫,跪在地上抹眼泪。
他看着不忍心了,往回走几步,蹲下身想扶她起来,没想到她见他到了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很亲热地叫了声“大哥哥”,也不哭了。他哭笑不得。
他隐约记得,当时就听说,她是殷氏集团高管夏侯元的女儿,不过那个时候,哪个公司的什么经理,于他都是毫无意义的符号,过耳就忘。
后来离开了青城,他很快出国去,那个夏天,这个小女孩儿,就逐渐在他的世界消失不见。
厨房正中央的岛台上,齐叔早就铺好一条干净毛毯,药箱也放在一旁,他自己早早退到旁的房间去了。
容复把她轻轻放在毛毯上,解开内衣的被扣,她把脸埋在了毛毯上,朝上的背部惨不忍睹。
药箱里还有上次被砍伤后,开来的曲/马/多,给她刚好。正要让她吃下去,循例还是得问问她最近在吃什么药。
她想了一会儿,低低地说了声,“妈富隆。”
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容复自己一愣,声音发涩,“你去医院了?”
她微微点头,“你的药,吃了不太舒服,医生让用妈富隆代替。”
不用她直说,紧急避孕药的坏处,他作为医科生,再清楚不过了,喂她的时候,根本不关心会有什么副作用,现在心里却隐隐有点恼意,是无名火。
喂她两粒曲/马/多,应该能减少点疼痛,“我帮你缝,挺疼的,忍着点儿。”
他并不总是现在这样暴躁,上医学院的时候,他有极好的耐性和细腻的针法,缝合的伤口让同学钦羡不已。
一针穿过去,她果然抖了一下,他不得不更轻柔一些。
左手指尖点过错乱如荆棘一样的暗红伤疤,都是陈年的伤痕,“背上,怎么弄的?”
“三楼坠楼,有人在我房间门口放火。”她答得很干脆,“我爸刚去世那会儿的事情。”
他又是一怔,没有说话。
“疼吗?还有最后几针。”
她摇摇头,“比之前好多了。”起先还挺锥心的,后面就麻木了。
他又是一怔,之前?什么之前?他会错了她的意,他想到的之前的事情可多了,榕庄房间里强行夺走的第一次、或者是上次让她脱臼,他很恼地叹了口气。
伤口太长太多,他直缝了一个多钟头,才完工。明明是很熟练的双手,今天却直冒冷汗,大概太久没有重操旧业。
他拿过可伸缩的水龙头,调到合适的水温,避着伤口,帮她把满是血渍的背部冲洗干净,用软毛巾吸干水分,又用干薄毯裹住她,抱进了一楼的客房。
偌大的房间只开了盏壁灯,阴暗幽深。她把头埋在枕头里,看不清表情。
他立在床边,已经筋疲力尽,“想要什么就按铃,或者大声点叫人,我……”他没说什么,走出去带上门。
大厅里,齐叔立在一边像在等他吩咐,脸上的表情难辨,好像有点儿意料之中的得意?
“明天早上,你带她去医院做个CT,看看有什么内伤没有。”他一手点着楼梯扶手,一手抚了抚额头,“她要是不肯去,就告诉她,看到伤口被缝合过,医生不会再多问什么的,再开点消炎药回来。”
齐叔点头应下后就回了房间,像是就等这句话。
晚上他也睡在了一楼的客房,在她隔壁。虽然很累,脑中的思绪却分外纷杂。
和殷柔订婚,他已经成功地走出了夺回榕庄的第一步,扎实又成功,这才是他该有的步步为营的姿态。
陈佳人的事情上,他太急躁又暴躁了,终于找到了她的下落,也让她入土为安,接下来就是查凶手。一切都急不得。
夜里做了个梦,梦到在凤凰花园,陈佳人抱着个小女孩儿,在宽宽的门廊里荡秋千,他倚在门前,只远远看着,已经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早上醒来时,她早早被齐叔带去医院。
他走进书房,前一个晚上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打扫干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老觉得有淡淡的血腥味,他不得不退了出来,转而在一楼的沙发上看文件。
尽管他已经拿到了榕庄酒店大股东股份的百分之八十,但实际上还没参与到榕庄的日常管理事务当中,容成业和容修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就踏入榕庄的。
而龙仓这边,舅舅任命他为总经理,眼下正是浣纱街地块开工前热烈准备的阶段,各项招标计划都递到了他跟前。其中很重要的一块是绿化。
社区绿化是榕庄的强项,越是讲求私密与艺术的高档地块绿化,越是能强烈吸引他们。可以想见,拿下浣纱街地块的绿化工程,将成为榕庄开年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容家只以为他是忙竞拍的,还不知道后面大权在握,想想容修现在忙前忙后,就是为了过段时间来求他,就很有意思。
那点点的得意,转瞬就被心里惶惶的凄然所替代。
在近下午的时候,齐叔才扶着她出现在玄关里。
她脸色苍白,双唇没有血色,驼色的大衣下穿着件不合身的大T恤,仔细看,竟然是他的,这才想起,她穿来的衬衫,被撕扯坏可能还沾了血污。
他拧了拧眉,抓着文件的手指有点使不上力气。
“CT做了没什么问题。”齐叔的语气倒像在宽慰他,把手上的药放在茶几上,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
她瞟一眼容复,轻声说,“我回去了。”
齐叔转身道,“不急,养养好再走,你回去自己也没人照顾。”
容复坐在沙发上,只仰着头,嗓子里干干的,说不出话来。
“我,晚上弘安回来,可能会去我家找我,我得收拾下。”她不自主地抚了抚左耳,那里还有一条红色的伤痕,是昨天他的皮带留下的。
容复起身,“那我送你回去。”
她退了一步,“你的车,在白梅山庄太扎眼,门卫可能都认得你了。”
她倒是心细,容复心说自己一急躁就疏漏,“我开齐叔的车。”
一辆黑色的帕萨特,毫不起眼。
她坐上座位后,腰背挺直,尽量不靠后背。落了他的眼,索性把座椅放倒。
路上很沉闷,她又恢复了一贯的一言不发。
“你,告诉我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他望向前方。
她明显一滞,“谢谢。”
停在门厅前,他有点恍惚,除夕夜的时候在这里,他紧紧抱住她吻了她,此时的心情和当时一样杂乱,毕竟,她低眉的神色,还是很像陈佳人的。
她已经下了车,转身就往大厅走。他急忙下车追上去,“送你上去吧。”手里还捧着落在后座上的药和一个档案袋。
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立在她面前,他突然很局促。
把档案袋递到她跟前,“佳人的爸爸也在龙湾事故里去世,所以当时我们做了些调查,有传闻也有官方证实了的,都在里面。后来——”见她本能地往后一缩,后背恰恰靠在沙发靠背上,疼得吸了口凉气,索性退后两步,将档案袋搁置茶几,“后来,夏侯元也被抓,这些就放一边了,回过头来仔细想想,那案子,太蹊跷。”
她黯然地看那档案袋,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要起身。
“我帮你拿。”
她示意玄关柜的抽屉,“里面的护照。”
容复拿在手上,不禁翻开,首页还是佳人大学时的照片,喉结一动,轻出一口气,递给她。
从皮套里抽出一页日记,“我猜是她写的。”她勉强轻笑两声,“写的原来是你。”伸出的手臂绵绵,食指中指间夹着那薄薄的泛黄的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