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枝头变乌鸦
作者:黯夜妖灵 | 分类:现言 | 字数:16.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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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寒城荒月
四、
嫁人的前夜, 我仍旧读书到深夜,准备七天后的考试,那次考政经。参加成人自考也该是我生前最好笑的事情吧?人家拿到了那张文凭可以晋工资, 评职称, 我读这个只是因为喜欢读书而已。
读书就是读书, 韬光养晦, 达心怡神, 不好吗?
爱好是雷打不动的习惯,所以我心很静,至于明天结不结婚, 道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妈妈认为我是读书读得呆掉了,催促我早些睡。毕竟早晨4点钟还要去化妆穿礼服, 我含糊地答应, 心中仍旧是不以为然的。
结婚在我心中从来都不算什么大事的, 因为嫁给谁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我还是我自己。只要我父母觉得顺心, 我无所谓。
我的婚姻很草率,连结婚戒指全是在路边摊上买了两个银圈儿冒充白金,那两个银圈儿失去了利用价值后就不知去向了,新房、家具全都是旧的,我不挑这个, 毕竟自己除了几箱子书和日记文稿, 我也没有什么炫耀给别人的嫁妆。
云很庆幸我终于肯过正常人的生活, 不再坚持憔悴一生为书伴, 文不惊人死不休了。
但许几次打电话问我是否考虑清楚了, 关于要嫁的那个人,关于以后, 结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也是一生的枷锁,如果套上了,再摘下来会很疼的,日子久了,枷锁和血肉混长再一起,那时再除去,有断臂之痛。
许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她知道我不在乎这场婚姻中有没有爱情,我拿着听筒怔了很久说,无所谓,我父母很满意。
许那边也沉默了半晌,虽然我们都是为父母活着的人,但是,毕竟嫁人的是你,将来面对幸与不幸的也是你,你要考虑清楚。
我的忧伤又全然自行消化了,换了一种口气说,你知道我做事从来不会后悔的,然后我停了半晌又说,别忘了你的承诺。
许放下了电话,她当然忘不了答应我的话,除了在我坟前年年放一束白花,还会把我的文字整理眷清,未完成的她会继补下去。
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们早又默契。
看完了政经的复习题,我心血来潮地写了封遗书,如果将来没有子女,我死了以后,所有写字的纸都给许,所有买来的书都送给云。写完了,我打电话给云,云当时经历了八年抗战般艰苦的恋爱,终是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风,蜜月犹未度完。她听了我的话气得大骂,叶露,你神经病,我才不要你这死鬼的东西,你给我好好活着。
奇妙的心情一下子被伤感占据,云后边骂什么我没听清,只是觉得在一霎间就陷入无穷无尽的寂寞。
这是与声俱来至死方休的寂寞,象一个人的影子,永远追随着,纵有亲人呵护、朋友关怀,也缓解不了心对寂寞的恐惧与屈服。
我写这个不是未雨绸缪,只是觉得我若不在了,起码有这两个朋友值得信赖和托付,云应该高兴才是,总不至于反映如此强烈吧。
我有些生气,后来和许说,她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淡淡的说,有些事是人们永远不愿面对的,死亡虽然难以避免,可你现在还活着,何苦说以后的事情来伤朋友的心?
心,有一点凉。
许和云在对待这件事的立场居然是一样的,其实她们无论从哪一方面比较,彼此都不搭界的。
遗书我一直留着。
结婚七天后,我去参加考试,直到死了以后,才知道新婚头个月是不许空房的,我“五七”的时候,婆婆一边烧纸一边唠叨,她认为因为犯了这个忌讳,我才去的这么早。
五.
有的人越活越天真,有的人越活越势力,有的人越活越正常,有的人越活越奇怪。
人生之中,总有些际遇是让人可以彻底改变的,外表的言行不过是内心的外延。
可是每个人都在变,我却不变。
至少在别人眼里,我一直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而且还过得洋洋得意,沾沾自喜。我觉得自己也有变化,更包容了,不尖锐了,可云不这么认为,她说我是越活越奇怪的人,所以在我身上发生任何事都可以理解。
在她的思维观念里,我这种人若到了清醒地认清楚现实而不再有梦的时候,百分之百受不了刺激而把自己处理掉的。
大约她哪天听到我自杀身亡的消息,只会难过不会惊讶的。
她一直这么想我,不过也没算太冤枉了我。
自杀的念头在心中如模糊的梦境,断断续续地浮映了很多年,许多个寂寞难耐的夜晚,我要依赖这些凄凉又飘忽的梦境来打发时间。我好像有许多理由选择死去,当心情坏到了极点时,这念头便蠢蠢欲动,可最终我选择了活着,和红尘中所以过客一样,忍无可忍之后仍然再忍。
我坚信,阳光总在风雨后。
我认为自己让这些恍惚的梦境锻造得坚强了,再大的打击也能够承受。我想这些或谈这些,只是觉得如果不再恐惧,就不需要回避,偶尔触及,有什么了不起?
有好几次和云讨论到了自杀的方式,我认为割脉太血腥,投河太呛人,跳楼太难看,算算还是悬梁比较温厚又古典,每次谈及这些,云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她不喜欢听,也不原意我讲这个,
其实有什么所谓呢?
不过是无聊之际,拿个话题扯闲罢了,自杀有预谋的吗?又不是抢银行,要先探讨探讨的。
活着的时候,我总隐约觉得自己没有太久长的寿命,太多的坎坷和曲折会影响我生命的质量,但我绝对不会自杀,堂皇的理由是为了不让白头的父母承受中年丧女之痛,实际上那只是借口罢了,唉,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敢自杀的人得需要多大勇气,才把对世间的眷恋和牵绊一下子斩断,那该是多么心灰意冷的绝望啊?也许当初是抱着不可一世的希望吧?
我对任何事情都没放太多期待在里边,包括我念念不忘的写作,名利双收的白日梦在十八岁以后就不再做了。
如果写的字换不成囊中的钱,那么死后的名也算可以弥补生前的困厄。
反正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每次挫折之后,我都找得到理由苟延残喘下去。
我脱节的活了很久,身体在人世间行走睡卧,灵魂在另一方天地间翱翔游荡,而且相信有一天会人神合一,我的身体会随着我的灵魂抖落尘嚣,彻底洁净纯粹,只为文字而悲乐。
云听我这样说时,满目哀悯的看着我,你完了,叶露,你这样执迷下去会疯掉的。如果不是能写出《红楼梦》的曹雪芹,举家食粥的时候,你应该不再坚持写作,而是学着养猪。
养猪?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云。
云叹了口气,你说过平戎策都可以换成种树书,你为什么不了可以学着养猪?
我听了她的话后,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养猪?猪好养吗?云点头,只要将你心中关于文学的东西全都扫走,别说是猪,大象你也能养!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呆呆的,那么我读这么多年的书,又有什么用?
云叹了一口气,因为你开始读书的时候,没有人告诉你,这个爱好是种毒,会让你痛苦的。书读多了,眼光远了,人就太清醒,痛苦就会阴魂不散的追着你,她说着说着,眼光开始湿润,她能说这些话,是打算再心中筑起猪圈了,应该还有不舍吧?否则她不该如此难过的。
我有孩子了,我要为她打算,就算拼上命,我也必须拼。云眼光里的泪光不见了,说得很坚定。
云瘦弱娇小,应该是连铁锹也扛不动的,但是她开始养猪了。
世上少了一个可能的诗人,多了一个已经的母亲,还有些不幸的猪,随时为云奉献牺牲。
云很亲切的叫那些猪为女儿们,我笑她这样假惺惺的倒像老鸨,口里女儿女儿叫的甘甜,不过是哄着她们吃得膘肥肉嫩后好赚钱呢。云哈哈大笑,说对了,我不仅用她们赚钱,而且她们没有了价值之后,我还会食尔肉,饮尔血……
妖精!
我看着她笑骂她,云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记得初相识,云伤春悲秋满怀柔情,因为和风难成眷属,连殉情的心思都有了。
她那时候也写诗,是现代的诗,大部分都是写给风的相思笺,一句一句,柔情蜜意,缠绵悱恻的,我建议她学学写古诗,含蓄又传神,她学了一段后,实在摆不平平平仄仄的,干脆放弃了,反过来劝我,别困在唐风宋韵里孤芳自赏了,还是会到现实中卿卿我我、恩恩爱爱吧!
我说她朽木不可雕也,她说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么多年过去后,我才觉得自己很天真,还愿意相信鱼与熊掌是能让我选择、,其实这两样东西都属于别人,我连影儿也没有瞄到,这个事实我到现在才看清楚了。
不食人间烟火已经有三年了,现在还记得我名字的人不过还是那么几个而已。我的父母,我的朋友,还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