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大半夜直到王偌夫回了房, 杨棉棉陪着两口子又唠嗑了一会，才顺着原路返回……

那间病房里的灯微亮着，在门口徘徊了半晌后, 最终转了方向。既然不是见面能够解决的问题, 不管如何担心他……还是不如不见。那日的见面, 她至今依然记得清晰。

……

“你听我解释……”

尹非凡苦苦哀求。

“你想解释什么？说你其实是尹少, 一直以来都在把我当猴耍？还是……他躺在这里……你就开心了？”

杨棉棉冷哼道, 眼前男人一副悔恨的模样若是在不知情人的眼里，的确令人感动，幸好她知道这背后的一切, 只是没想到西街三少里的大少，演戏的工夫也是如此了得！

“我从前真的是无心的……你要相信我……”

看着她一脸的淡漠, 尹非凡急道。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对不起, 现在佳俊还在抢救中, 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请尹大少爷可怜一个家属的心情。”她刻意将家属二字咬得特别清晰。

“对……不……起。”

若是从一开始，他就真心相待, 不耍这些的花花肠子，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今日……两人也不必闹到这个地步。

向楠山站在一旁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没想到尹非凡见了她会没出息成这样，叹道：“明明相互喜欢，又何必这样呢？”

她瞪道：“向楠山！”

尹非凡沉默了半晌, 才开口道：“当初我若是坦白了, 你一定会瞧不起我这个纨绔子弟……”

“所以你就选择欺骗？……连你父亲这样的消息……你也说得出口？”

她愤懑道。

“那个主意是我出的, 不关他的事！”季祁枫忍不住道。那则消息的确是他想出来的, 而且当初也经过尹德天的同意。若是这顶帽子也扣在了尹非凡的头上, 确实是太冤了。

“算了，你们都走吧！我不想听任何解释。”杨棉棉实在无心面对这些, 如今她唯一期待的就是莫佳俊能够醒来。

“我们都走吧……让他们两个人好好谈谈。”向楠山拉过季祁枫，把空间让给了他们二人，有些事情，两个人还是面对面地说清楚地比较好……

她索性坐了下来，“你想说什么，现在说吧，说完了……就请你也离开，我很累……谢谢！”

尹非凡抿紧了嘴唇，从前的口若悬河似乎在面对她的时候，都毫无用武之地，脸上的温度也慢慢地热了起来，“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瞒着你……”

“没关系。”

答得云淡风轻。

“莫佳俊的事儿……我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我知道。”

他压抑地抬头，对上的却是她面无表情的模样，“你要是心里不舒坦，你骂我打我都好……”

杨棉棉看着他白皙的面容上被红色一点点地占据，仿佛面前的还是当初那个愣头青……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即使在警察那里得知了莫佳俊所犯的罪行，也从季祁枫那里得知了一切的真相，但她依旧无法原谅眼前的男人……那晚的痛，又重新席卷了过来，还夹杂着所有的委屈……

尹非凡站在她的面前，感受着她的情感一点点的变化，眼眸里的泪意和颤抖地双肩已经出卖了她……终是伸出手将她拥在了怀里……

杨棉棉就像一只困兽被放出了牢笼，泪水从眼眶里大滴大滴地滚落了出来，窝在了他的怀里便是一通捶打，把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委屈都痛痛快快地宣泄了出来……

他就那么傻傻地站在那儿任她捶打，任她发泄，只是希望她能够不再将所有的心事藏在心底……不再让她这么委屈。

许久之后，她才平复了下来，尴尬地想要将他抻开，手却被他握在了手心里。

“放开……”

“不放。”

他将她抱得更紧，似乎要将她揉进他的骨子里。

“你再不松开，我就该进急诊室了……”

她真的是呼吸不过来……关键这是在走廊上，而且还是在急救室的门口！

“对……对……对不起。”

松手后，又赶紧掏出了一包纸巾递过去。

她随手抽了一张出来，醒了一把鼻涕，才道：“你是不是习惯性脸红啊？”

尴尬。“体……体质问题。”

果然是这样。但看着他略显无辜的面容，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如今若是不跟他说清楚，他是不会走的。

“你究竟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对你，我时时刻刻都是真的，除了我那所谓的正在读大学的妹妹是瞎编的……但那也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我知道，我都错了！我……”

“嗯。我都知道。”

她打断了他。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尹非凡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已经不想再去过多的揣摩，如今唯一希望的便是莫佳俊不要出事，一定要好好的。“我都明白……你回去吧！有事儿，我会通知你……”

“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陪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错过的事情，再多的解释也略显苍白。她摇摇头，“但是……我在乎的是……里面躺着的人。”

“我不相信……”

连向楠山都能被他感化，她不可能不相信他……

“我……陪你……等着他一起醒来。”

她微微一怔，“不必了……你走吧。”

只要莫佳俊平安就好。

然而……莫佳俊的确是从手术室出来了，但双眼却从未睁开过……或许明天就能醒来，或许几天后醒来，或许这一辈子……都醒不来。

她双手环胸倚在莫佳俊的病房门口，凉凉的夜风总算是将她从记忆里拉了出来，尹非凡在外守着的这几日，她不是不感动……只是这一切都太晚了，如果莫佳俊一辈子都醒不来，她唯有怀着这份歉意一直陪他走下去。

她轻声地叹了口气，推开了门。

一个衣着朴实的女人慌忙站了起来，苍白的面颊上早已布满了泪痕，见杨棉棉进来，她赶紧抹去了泪水，“对不起……我……我……”

这几日里头，莫佳俊的病房除了他们几个人，这里可没来过一个客人。杨棉棉微微一笑，替她泡了杯热茶，“您跟佳俊的关系是……”

她尴尬地连连摆手，惊慌道：“没……我跟他没关系。我只是来看看他，看看他就走！”

说罢回头望了一眼后，匆匆就要离开。

杨棉棉伸手拦道：“既然来了，何不在这儿再陪陪他？”

“可……可以么？”

问得小心翼翼。

杨棉棉点点头，拉着她坐在了病床边。她指了指病床上的人，解释道：“我跟他只是同学关系，你别多想。”

她尴尬地笑笑，双眼一时不知道要放在什么地方，只是微垂着头两只手不断地交搓着。

“我叫杨棉棉，请问您怎么称呼？”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我……我叫王晴，晴天的晴。”

“王小姐？嗯……你跟他……”

“不不……”王晴立即站了起来，双眼里满是恐惧，“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真的没有关系……杨小姐，你要相信我，我跟莫先生真的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不断地解释着，着急地想要撇清她跟莫佳俊的关系，似乎她很惧怕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杨棉棉扶着她重新坐了下来，试图令她冷静，“你不要太激动，我只是问问……”

王晴的身子依旧忍不住颤抖，眼神几乎不敢看向屋里任何一个地方。看来……这个女人并不如她所说的那样，跟莫佳俊没有任何的关系，如果真的没有关系，深更半夜又为何要出现在这儿，还独自抹泪？她轻叹道：“你……是爱他的吧？”

王晴却突然跪在了她的跟前，不住地磕头，哭泣道：“求求你，保住我的孩子……求求你！”

杨棉棉慌忙将她扶了起来，劝慰道：“有什么事情，咱起来说话……慢慢说，不着急。”

王晴这才听从了她的意思，擦了擦泪，“杨小姐，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这些年，佳俊一直都在找你……”

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显然他们已经认识多时了……她点点头，双眼瞄向王晴并未显怀的肚子，“孩子，是他的？”

王晴苦笑着点点头，“我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找到你了，可是，还是让他找到了……”

她急忙解释道：“我跟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你别多想，你现在怀孕了，心情要保持舒畅！”

记得苏瑾怀孕了，一天到晚念叨的就是要保持心情好，孩子才能健康什么的……

王晴堆砌在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我跟了他八年，在他事业最巅峰的时候，他选择了回到家乡，选择了从头开始……也选择了再去找你……”

八年？王晴的年纪看起来比她要小，一个女人把所有的青春都给了他，却得不到应该得到的……而且，还被逼着放弃她的亲生骨肉……杨棉棉突然觉得她所认识的莫佳俊，越来越陌生。

“我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我上次找到他的时候，告诉他我怀孕的消息时，他却让我去拿掉孩子……”

她凄然一笑。

杨棉棉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

“我今晚只是想来看看他，真的没别的意思，杨小姐，我只是希望您能让我生下这个孩子……这是他的骨肉……”她的眼眶里又噙满了泪水，双手也覆在她的小腹上。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跟他真的没有任何的关系，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没有任何的亲朋好友……所以……”杨棉棉解释道，“我必须在这儿守着他醒过来，因为……有些事情，的确是因我而起……”

见她一脸的真诚，王晴才哽咽道：“我……能不能在这儿陪他醒过来？”

“当然可以。”

或许莫佳俊迷恋的只是昔日的情怀，才忽略了在他身边守候了他八年的女人。

“但是……能不能……请你……请你离开？”

她愕然。

王晴连连道歉，“我只是……只是希望他睁开双眼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是他的孩子……他曾经放弃了的，孩子。”

这里的确应该交给王晴，她也该离开了，上前握住这个勇敢的女人的双手，“他……醒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肯定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深夜里，医院的路边上两个人影正在上演一场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