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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女纪

作者:星期九 | 分类:现言 | 字数:17.7万

51.到底谁该放手

书名:宅女纪 作者:星期九 字数:4070 更新时间:2024-10-12 09:21:08

胥正泱的眼神, 自纪默芷从医院出来后,总是不停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径直到室内攀岩场,两个人都戴上了保护装系好了安全绳索。

在陡峭的岩壁下, 朱子熙伸出了一只手, 掌心向上, “来吧。”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 僵硬地屈伸。她没有握上来。

纪默芷怔怔望向某处, 眼帘低垂,目光无焦。

“大头芷。”

他轻柔地唤了她一声,她才仿佛如梦初醒, 抬起眼帘看他。视线移下,他的手依然伸在半空, 对着自己, 修长的手指弯曲成好看的弧度。

“很抱歉。”她将一只手交给了朱子熙, 然后在他的引领下,踩上了一块壁石。

每一块壁石之间的距离都非常大, 几乎挑战着她跨步的极限,很困难才能把身体往上移一寸。每踩上一步都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她的手臂和腿部很快便酸软不已,衣服也侵上了汗渍。

他则保护在她的身侧偏后,自己在攀的同时, 也注意着她。

爬到中岩, 不管哪一边的着手点着脚点都离开很远, 她无法勾及, 将重心努力稳住, 旁倾身子,离最近的一块壁石还是差了些距离。

朱子熙攀在她的身边, 微微蹙眉盯着。

“大头芷,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攀岩除了手法脚法的技巧,还有很重要的一条是,分析自己的身体特点,选择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线么?我一路跟着你,你偏偏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走。”

纪默芷重新旁倾身体。攀岩需要花费极大的体力,此时她已满额的密汗,气息微喘,“我可以勾到的,我可以的!”

朱子熙心里没来由一抽,双眉间蹙得更深,口气稍冷道:“他离你这么远,分明想躲开你,你为什么还要不停为难自己去接近他?”

纪默芷倾在半空的身体一怔,眼前的壁石依旧远不可触及。她已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却只回道:“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没理由不去努力靠近它,即使它离我很远,我勾不着,但是没有它,下面的路该怎么爬。”

“你别忘了,你后面有我,你只需借我的力和支点,一样可以上去。”

纪默芷将重心收了回来,双手支在一个壁石上,鼻子又不争气酸起来。她吸了下鼻子,努力让自己给他一个笑脸,“嗯,你怎么就一点没变呢,高中时候傻乎乎,现在还是一个大傻。攀岩是你教我的,这么低级的岩壁,你三加五除二就可以到顶了,非跟着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走这条最难的路,你说你是不是很傻。你看你,领口都湿了。”说啊说的,眼前竟然模糊了,她揉了揉眼睛,偷偷掩饰掉眼眶里的水润,她看见了他认真似乎带着些生气的黑眸,看见了他鬓边的汗湿和领口被侵湿的深色痕迹。

朱子熙不说话了,她这副样子他也不忍心再说下去,明明哭了还要掩饰,明明难过的不得了却还要笑,明明知道他在说什么却故意转弯避开,给个让他更加难受的回答。

他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透气,然后沉声问道:“你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纪默芷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自顾自抬头看了眼岩壁的顶处,探查四周的壁石,“一定还有方法上去的,不会有问题。”

她在他的面前总是那么倔强和强硬,每一次都这样。他忽然气笑一声,自言自语似的嘲弄:“是,我是傻,当初傻的没把握机会,现在傻的就是忘不了更加傻的你。”说完便睬上高一位的壁石,一个轻松地攀了上去。

“呀!”一直在固定自己的位置,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纪默芷,此时脚下忽然一滑,身体瞬时失去了平衡,本就踮在小小的一块壁石上,于是整个人惯性倒向一边。眼看要脱离开岩壁,吊挂在绳索上时,一只手不偏不倚用力地抓住了她的。

“快,把脚踩到那一块上面,你右边的。”

朱子熙发急的声音从上方传了过来,她悬空着脚,脑袋里空白一片,只条件反射听了他的话,稍稍一个用力踩在了右边的壁石支点上,如同危机时刻习惯性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手上的力道没有减轻,她感觉到了他手心的汗湿。

她抽了几下,他竟然抓得更紧了,她也没再用力,许久后他才松开,两人分开继续登攀。他熟练地一步步向上,很快便到了终点,而她则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在他的目光下,趴坐在了最高处。

他蹲着,在气息不匀的她的旁边。

她一气一顿地说:“怎么样,我还是成功了吧,哈。”

朱子熙自松开手各管各攀到终点,俯瞰她艰难上移的时候,脸就一直沉着。

她的呼吸渐渐恢复平稳,他站了起来,高挑的身材更被拉得修长风姿。

他说:“英国演出去不去看决定了没?虽然人家说了自愿,但照理来说,礼仪之邦总不好受了邀请还有不去的事情。另外,去莫斯科之前,我也会先弯过去,王佐明应该还没跟你说,我也是受邀之列。”他的脸依旧沉着,口气带着总经理般的严肃和沉稳。

“哦?”想来也不奇怪,他是合作方之一,被邀请也是正常,“你……莫斯科,去了还会回来么?”

朱子熙沉默了会儿,最后只说出三个字:“不知道。”他平时前方,下巴微抬。她昂起头看他,他的表情有些看不清。不禁唏嘘,曾经站在旁的青涩少年,如今已被勾勒出了成熟的味道。

一个坐而下,一个站而上,时空飞梭,两人以同样的姿势,却怀有不同的心思。

付小沐的情况稍微稳定些,许医生便安排了手术的时间。付小沐从ICU转了出来,仍然在特殊病房,仍然被各种仪器和瓶罐包围着。

纪默芷叹气,不巧,手术时间定在他们上飞机两天后。

胥正泱也住进了医院,做手术前最后一次检查。

看完付小沐,纪默芷就走到了胥正泱的病房口。他似乎没有关门的习惯,病房门如前几次一样虚掩着。

她的手定在把手上,停滞犹豫。万一一打开门,又看到那个护士怎么办?那个护士长的挺漂亮,特别是笑起来,他笑的也很开心,印象中他已经很久没对她这样笑过了。

门推开一条缝,这条缝渐渐变宽。

房里很安静,没有漂亮的护士,没有盈盈笑语,窗帘没有拉开,隔着阳光,病房里显得有些暗。

她走进去,胥正泱正睡着。她似乎好久没像现在这样静静看过他,他还是很好看,双眉飞斜入鬓,带着淡淡的英挺和威慑,不知何时,他干净的下巴上已浮出了一片浅浅青色,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味道。

他看上去累极了,暖而暗的光线下是一张镌刻着她深刻记忆而疲惫的睡脸。床边柜头上放着本书,是他每天在病房陪小沐时翻看的,封面上有一辆造型精巧非常漂亮的机车,她却觉得他原来那辆比这辆更好看。

纪默芷出神地看了会儿,不想打扰他,也不想破坏这样静谧又有些温馨的气氛。

她终是要走的,就像她与他之间的断壑,彼此温暖过,甜蜜过,开心过,却抵不过时过境迁。纪默芷小心地深看了一眼,轻轻转身离开。

“多呆一会儿好不好?”

涩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回过头,他已经醒了,正定睛看着她。

胥正泱坐了起来,将枕头靠在背部,然后拍了拍身侧,对立在原地不动的纪默芷道:“要走了么?如果不急,陪我坐坐好么?”

她心里一动,走过去,坐在床沿上,坐在他的身边。时间仿佛被冻结了,这幅画面就好像回到了他们刚确定关系那时候,回到了他们分隔两地时的不舍,回到了她有麻烦时他赶过来给她鼓励,紧紧搂着她亲吻她。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听说,有外国的乐团友情邀请你们,还特地提到了你,嗯,很值得高兴的事。定了几时去?”

“你和小沐手术前两天。”

“嗯。好好去看,去学点东西,是个机会,别错过了。记得刚遇见你那会儿,你好像很想干关于这一类的活,既是自己喜欢的,那就做下去,干点成绩出来。”

“可是我会担心你们,你们这又不是割阑尾小手术。”

“许医生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会有问题的,如果有什么,你在不在也是一样的。为自己多考虑些,包括……你的生活。”他的语气轻松如常,“朱子熙这次也去的吧,看的出他对你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从前我以为如果我早一步认识你,也许你就不会有痛苦的七年等待,现在我庆幸,你幸好没有早认识我,否则非但什么都给不了你,我还会不停伤害你,带给你危险,你就不会有那么惬意的生活了。”

“你还是不相信我。”

胥正泱笑着摇头,“其实,我从没有过不相信你,我不相信的是自己。还记得虎子和小晚么,虎子可以喝酒烂醉如泥,小晚却滴酒不沾,完全搭不到边的两个人。虎子习惯了过漂浮的生活,但他前不久终于去见了小晚的父母,果然,小晚的父母极度不能接受虎子这样的人,不管自己女儿有多喜欢都不可以。虎子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很火大,有一天路上正好碰上了抢我机车的那帮人,他就跟他们干上了。后来他不想连累小晚,就骑着小晚想甩掉那群人,结果,车子被人动了手脚,他根本控制不了,撞上了路边的房子。他没事,小晚却永远被剥夺了行走的能力。”

纪默芷吃惊不已,“小晚她……”

“小晚从小在父母手心里被捧到大,父母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也许认识虎子,才是她不幸的根源。”

“可是她爱虎子啊,没有人能料到后来会变成这样,这也不是虎子的错啊!”

“也许他们认识,本就是错的。”

纪默芷突然无语凝结,这样的结果谁都不可能料到,她以为两情相悦就可以冲破所有的阻碍,他们会是幸福的,而现在,所有人都陷入了无边的痛苦。

她抬起头看他,他的眼眶是红的。

她问:“正泱,你认为我们认识也是个错误?”

胥正泱紧抿薄唇,不自禁手抚上她的脸颊,像以前一样轻轻地捧着她的下颚,微红的眼眶被他压了下去,“对朱子熙,你不是没有感情,你们当初只是错了一步,其实并没有错过,七年后你们能再见面,就注定了你和他还是有缘的。那么这次,就不要再任性了,人生没几个七年,每个人也只有一次青春,谁知道下一个七年会是什么样的。”

……

纪默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病房里出来的,只知道自己又哭了,而且哭得很难看,眼泪鼻涕通通蹭在了胥正泱的袖子上,只知道她出来后,他突然大咳了起来,她在外面也听的很清楚,很清楚。

之后,日子居然就这么过去了,平静到自己内心空落落的。一群人欢声笑语登上了飞机,然后飞机渐渐加速,从平地升起,不久便冲入云端之上。

“要什么饮料?”

她回过头,坐在身边的朱子熙正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她。

“随便,我无所谓的。”

她又把头转向了窗外,不一会儿,手里多了一杯橙汁。

飞机还须飞一段时间才落地,她靠坐着,将身体放软,闭起眼睛。在意识还没完全模糊的时候,身体忽的感觉一重,她能感受到盖毯子之人的小心翼翼。

这一次,她任他盖,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拒绝。

医院内,此时正忙碌着,就在几分钟前,一个护士发现了躺在床上的付小沐的不对劲,只见一只手从被子里溜了出来,无力地垂在床沿边。旁边的仪器也出现了不正常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