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江瑶落进了身边早就准备好的唐铭睿怀里, 他轻声道：“接住你了，再也不会松手。”一切仿佛电脑重启，等待全新的结局。

“瑶瑶。”楚裳羽从卓凡的怀里挣脱, 朝着江瑶扑过来。空留卓凡一个人在原地, 体会臂弯里曾经的拥有, 再缺失……

卓凡暗自攥紧了双手, 这次, 他是真的不想放手。

这夜，楚裳羽、卓凡和唐铭睿三个人都留在疗养院过夜，这夜躁动不安的仿佛迫不及待来临的春天, 空气里有浮动的热气，孕育新的希望和生命。

楚裳羽醒在温柔的触碰当中, 她迷蒙睁开眼, 江瑶如水的双眸落在她视线中, 她轻轻喊：“姐，我好像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

楚裳羽一声呜咽, 紧紧抱住了江瑶，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醒来了就好。”

神智清明的江瑶被送去做了一系列检查，而后被卓凡驱车带去医院见江家父母，唐铭睿和楚裳羽都在同行。

似有意似无意，江瑶的手一直落在唐铭睿手中, 没有分开过。

江瑶扑进江父和江母的怀中, 一场感伤却也畅快淋漓的倾诉。唐铭睿没有回避, 他这么久的陪伴足以让他融入这个场景。楚裳羽却轻轻退了出来, 恰好被卓凡抱个满怀, 他把头埋入她的发里：

“楚楚，不要走。求求你, 不要走。”

楚裳羽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个男人曾经伤过她的心，却也那么用力弥补着自己的错，她能不能再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静静想了一想，轻轻说：“你先放手，让我想一想好不好？”

卓凡闷声：“不放，这一生都不放。”

楚裳羽就由他抱着，直到卓凡无奈地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他唯有放手，比狠，他永远没有楚裳羽的冷情。

“你先走吧，让我安静安静想一想，等我想好了，我会打电话给你。”楚裳羽长舒一口气对着卓凡说道。

“那要多久？一个小时？”卓凡可怜兮兮问道。

“三天，给我三天。”楚裳羽对着卓凡伸出三根指头。

卓凡壮士断腕般点点头：“好，三天，我等你。”

“你走吧。”楚裳羽垂下眼睑，再不多说。卓凡贪婪地再看了她最后一眼，这才扭头，磨磨蹭蹭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直到卓凡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走廊尽头，楚裳羽出声，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说：“我要见他，我要见陆凯风。”

唐铭睿从拐角处蹭出来，皱眉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楚裳羽抬头看唐铭睿，“我和你通过电话，忘记了？”

唐铭睿垂头想了一想，才点点头：“哦，那次。”

曾经在悉尼温暖的房间里，迷惑的楚裳羽发现贪吃的SKY吞掉了散落在地板上的拼图，卡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慌乱地回拨陆凯风书房里的电话，一个男子接起来，用纯正的普通话，带着初醒的迷糊，告诉了她陆凯风的手机号码。那个声音有熟悉的感觉，楚裳羽一时记不起，后来太多曲折，才让楚裳羽从记忆的深处寻找到这个声音，就是她面前的男子，唐铭睿。

“太多证据告诉我，陆凯风才是最先开始照顾瑶瑶的人，为什么最后他可以放心离开瑶瑶，到澳洲去，因为有你，你在瑶瑶的身边，他才无所顾忌，他相信你对瑶瑶的感情。”楚裳羽看着唐铭睿的眼睛，叹了口气，“我要见他，帮我联系他。”

唐铭睿深深看她：“你看任何事都能看得那么透彻，为什么偏偏把自己的生活弄成一团乱麻？你联系他是有了自己的决定吗？否则我不希望你和卓凡纠缠不清，再伤害陆哥。”

楚裳羽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实在不习惯唐大头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她说话，唐铭睿被她这样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扒扒脑袋，把本就蓬松的大头扒的更加硕大，抬头看天花板，努力给自己找回一点严肃：“我知道了，晚上安排你们见一面。”

楚裳羽心中呼啸，你果然在这里，原来我曾经在热闹的锦官城街头看到的熟悉的眸子，不是我的幻想。

天使，你准备好了多么凄婉的故事，来控诉我曾经的错误，来描述你无尽的不甘？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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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裳羽规规矩矩坐在咖啡馆的座位上，小小的隔间，半透明的窗帘隔绝外界的视线。已然是初春了，她依旧普普通通牛仔裤外加T-shirt，简单的小外套，年华无声流走，却把她的青春定格在这样一身打扮上。

僵直着身子坐得久了，只觉得腰痛，楚裳羽不由暗暗想着，年华也不是这样无声，还是带走了那么多的精力和青春，无声老去，一夕惊觉，已和往日不同。

楚裳羽懒懒玩着她的咖啡杯，手指尖在杯沿上一圈圈无意识地划着，把心底焦急的期待捻灭，热气氤氲中，许多过往慢慢浮现出来，凯风，你究竟是什么人？在和卓凡，江瑶的这场纠葛中，你到底处在什么位置上？

她记得唐铭睿临走前饱含歉疚的一眼，他说：“我明知道对不起陆哥，但是也只有对不起他，感情的事情，由不得人。”

这句话的背后又有多少深意？楚裳羽懒得去想，想也想不明白，不如索性作罢。

“来了很久？”温厚的声音一如往日响起，惊扰了楚裳羽的发呆。她抬头，还是记忆里温柔敦厚的男子，眉脚不张扬地收敛着，蕴藏了太多秘密。

楚裳羽深吸一口气，微笑：“没有，反正在房间也是枯坐，不如来这里喝点东西，听听音乐。”比云淡风轻，谁不会？

“你不喜欢喝咖啡，又何需为难自己？”陆凯风轻易地看透她，对着前来招呼的服务生说道，

“给我一杯拿铁，给这位小姐一杯红酒。”

“喝醉了岂不是要错过很多故事？”楚裳羽仍在笑，“再给我一杯柠檬茶好了，最近我换了新口味。”她对着陆凯风笑，这世界的情绪不是你一个人掌控。

陆凯风深深看她，眼底平静，没有丝毫张扬的波动：“也好，麻烦热的，多加蜂蜜，她喜欢甜。”再对服务生一个微笑，完美的一塌糊涂。

楚裳羽却呆了一下，不由对自己苦笑，他还是老样子，温和无波，很轻易就看错了他。

等饮料上桌的过程中，楚裳羽揉揉自己的眉脚，真正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刻，果然不是一般的耗精神，那么多重重叠叠的故事，总和他有关，以为自己认识了他，却又发现不过是幻像，怎么不伤心费神。

“我本以为，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陆凯风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只有半张脸在柔和的灯光下，露出一点笑模样来。

“我是有的，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楚裳羽很坦诚，这个比她强大太多也深沉太多的男子，她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陆凯风也不接话，恰好服务员来上饮料，倒是暂时缓解了两人的沉默无言。

楚裳羽习惯性地替他的拿铁加了两块糖，这才惊觉自己的唐突，这已经不是在澳洲，不是那个远离过去的地方，而是在锦官城，一切故事的起源，所有风波的中心。她抱歉地对陆凯风笑了笑。

陆凯风看着她，回给她一个无言的微笑，自己拿起小勺，慢慢搅动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毫不在意啜饮着。

“唐铭睿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江瑶的病好了，虽然还需要继续疗养一阵子，但是只要不受大的刺激，静心休养，她很快就会好起来。”楚裳羽自顾自说着，她没有力气抬头看陆凯风的反应，“你，可以去守护照顾她了。”

陆凯风看她缩着脖子，留给他小小的头顶，黑色的发蜿蜒到桌上“宛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清艳的一句跳上心头，更在他的心底翻搅起不平静的涟漪。

“江瑶的世界中，原本从来就没有我，她身边现在有唐铭睿，很好，真的很好。”陆凯风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你们之间，是什么样一个故事？”楚裳羽问他，她几乎不想要听，却还是不能抑制地问出了口。

陆凯风很平静地开口：“那要从很多很多年以前讲起……”

一个从很多很多年前讲起的故事，和叙述人平静的语调相比，情节显然更为沉稳，也更为动人心弦。

年幼的天使也不过是一个调皮捣蛋，爬树揭瓦的孩子，这孩子在某个暑假的末尾，和相熟的朋友去水库区玩耍，打赌输了，被逼光屁股下水库弄一身湿，刚在水里没扑腾几下，因为寒冷而抽筋，小命没有休矣的结局是美女救英雄，年幼的江瑶同学展现了良好的舍己救人和游泳能力，把这个干瘦的孩子拖到岸边。

只是那个时候，彼此都是路人，江瑶立刻被追来的卓凡拖走回家换衣，劫后余生的天使却记得江瑶漂亮的嘴唇委屈地撅着，还是对他灿烂微笑了一下，半撒娇半顺从地和卓凡一起远去。

楚裳羽对自己无奈笑了，江瑶的过去，真是有很多很多的往事，和陆凯风，和卓凡，永远不可逆转，冥冥中因果早就注定，没人可以变更。

这就是一场简简单单一见钟情，一心相许，却没有结局的单恋。楚裳羽明白，江瑶的眼里一直都只有卓凡，但是她还是没能想到，江瑶眼中的专注，可以做到这样忽略他人。

“那个暑假之后，全家移民去澳洲。”陆凯风淡淡说，“直到走之前，我才打听到江瑶的名字，如果我没有走，那么她会成为我同校的师妹，错过了那一年，就会一直错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