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分钟, 一张照片被送到楚裳羽面前，饶是程颜悦笑的那么温暖，也不能抵挡楚裳羽血液中的冰冷。

那是失落在时间隧道中的卓凡、江瑶和另一个男孩, 老旧的照片, 沉淀了许多年的美好, 都是甜美纯真的模样, 定格在泛黄的相纸上, 纪念岁月冲刷走的幸福。

这四面书香围绕，和时光一起苍老的家具，不知记录多少风波涤荡。朦胧的台灯光束, 恍如隔世。程颜悦的声音响在其中，似乎有几分不真实：“这三个孩子, 算是我看着长大的。”程颜悦长长叹了一口气, “江瑶还是小姑娘的时候, 就喜欢攥着卓凡的衣角一起玩，卓凡也喜欢带着她, 多少年了，我从来没有以为卓凡会娶江瑶以外的人。他们之间就像树枝和藤蔓一样，彼此分离，都会遍体鳞伤。楚楚，你的出现, 对于大家而言, 真是个莫大的意外。”

楚裳羽无言以对, 只是突然哆嗦起来, 程颜悦没有责怪她的意味, 只是在纯然的感叹，但她突然觉得很冷, 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下一秒的悲剧。

果然，程颜悦看着她，轻轻说道：“卓凡是我的孩子，我了解他，从小开始，他就聪明，他想得到的，他能得到的，都太过容易，所以很容易骄傲自傲，这也算了，至少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善良纯真的孩子，楚楚，你改变了他。”程颜悦再一顿，“照片中另外帅气的小男孩，你见过。他现在的名字，叫刘谦平。”

楚裳羽觉得迎面扑来一张大网，她是网上负隅顽抗的蝴蝶，每一次挣扎，不过让蜘蛛的掠食来的更快更猛。

程颜悦不打算卖关子：“刘谦平从少年时代开始，就继承家族事业，不和卓凡、江瑶一起玩了。但是我应该提前预料到的。”程颜悦自嘲地笑了一下，“为了你，卓凡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刘谦平第一次正式和你见面……”程颜悦顿了一下，打开面前的卷宗瞟了一眼，“是在卓凡和你分手之后，他第二天就到我的办公室来，要求和江家解除婚约，第三天就去了刘谦平那里，让他‘照顾’你。”

“楚楚，你是漂亮的女孩子，你知道你为了卓凡庆祝生日，以本来的漂亮模样在17唱歌以后，有多少人对你肖想过？谁帮你压下来的？”程颜悦慢慢说着。

楚裳羽忽然明白，为什么刚和卓凡分手，一向无事的17，平日不显山露水的刘谦平就带着大群随从高调出现，深深看她，然后说“这小姑娘不错”，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已经在被卓凡以这种方式暗暗“关照”着。难怪，她后来会有那么多平静无波的打工时间，难怪，刘谦平就来那一次之后，再也不出现。

“想明白了？”程颜悦看着楚裳羽的表情变化。

楚裳羽艰难点点头。

“卓凡爱你爱到什么手段都可以使用，这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程颜悦轻轻继续说下去，“本来，去年的圣诞，我们应该在瑞士渡过的，临出门前，卓凡突然接到美国的电话，转机去了美国参加他在美国教授指定的课题。”程颜悦笑了一下，“多傻的借口，圣诞节谁还工作？但是成功了。结果就如同你所经历的那样，卓凡飞回锦官城，先让刘谦平灌醉你，然后去17上演一出‘英雄救美’，我的儿子已经沦落成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流氓。”程颜悦淡淡说着，不愤恨，不生气，仿佛谈论的人与她毫不相干，口气里没有一丝黯然。

楚裳羽想起圣诞夜那混乱的一夜，匆匆逃离的清早，支教无数个夜里的张皇无措，不过都出自卓凡的算计，她浑身冰冷，忍不住的发抖。

程颜悦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江瑶的父亲江顺诚和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但是人情是人情，经营是经营，江顺诚做生意有时候太冒险，才会这次遭遇这么大的资金问题。他来商借的时候，我给了他足够人情的额度。可惜，他还是把心思动到了卓凡身上。还是为了你，卓凡为了退掉和江瑶的婚事，铤而走险，私自完成了这么一笔和江顺诚的‘交易’。当然，我的疏漏也有责任，是我太粗心，没有注意到我的儿子已经变成了这么一个危险的角色。”程颜悦冷笑了一下，“唯一可怜的是江瑶这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快快乐乐等着父亲和卓凡替她安排的订婚，然后目睹了事实的真相。”

楚裳羽心猛地缩紧，江瑶，你什么都不知情？我可怜的江瑶。

“江瑶在订婚宴上的突然晕倒打乱了所有的安排计划，江家对你巨大的压力，似乎已经让卓凡永远得不到你了，他赶上了一个好时机，卓凡的父亲恰好这时候去世，他亲自把这个消息送到了报纸的头版。”程颜悦冰冷地看着她。

楚裳羽扶住额头，太阳穴跳得厉害。

“我的儿子变本加厉，变成了一个连父亲的死亡都可以利用的冷血之人，这也彻底把卓氏拖进了危机。”程颜悦继续说道，“江家被逼消失，卓氏一团混乱，卓凡利用了你的善良，楚楚，卓凡真是出息了，他撒的谎越来越完美。”

楚裳羽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为什么？竟然是这样？她脸色苍白看着程颜悦：“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卓凡真是长大了，他和刘谦平合起来捏造的小萧这个私家侦探真是迷惑了我很长一段时光，我花了点时间才觉出不对来，查清楚，自然也花了点功夫。”程颜悦叹口气，“我正在犹豫这件事怎么处理才好，卓凡已经兴致冲冲来和我提你们的婚事了。”

楚裳羽没有落泪的冲动，她只觉得害怕，多久了？卓凡这局布了多久？小萧前天打来的那个直指江瑶和江家陷害卓氏的电话，那个让她想为江瑶赎罪的电话，原来，也不过是全局中小小的一步棋。

“楚楚，我不知道你怎样看待卓凡的做法，我只是觉得，你应当在答应这次婚事之前，看看清楚卓凡。”程颜悦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绒布盒子来，打开来，一枚流光溢彩的翡翠戒指，程颜悦把这枚戒指亲手戴在了楚裳羽颤抖的手指上，冷静地看着楚裳羽的眼睛说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表个态，你们的婚事，得不到我任何的祝福，你把我的儿子变成了不择手段的魔鬼，对他，对你，对卓氏，都是莫大的威胁，而我也会尽我所能让你们彼此分开。”

楚裳羽不解地看着手指上冷艳的戒指，程颜悦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然后残酷地笑了：“这是卓凡他父亲当年向我求婚的戒指，这戒指记载的夫妻岁月，没有幸福，只有无尽的相互折磨，这是从他父亲开始，就流传下来的诅咒和宿命。孩子，自己决定你的宿命吧。”

然后，程颜悦扶着神思恍惚的楚裳羽出门，一楼，卓凡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展颜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