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茶醉花阴
作者:追逐阳光 | 分类:现言 | 字数:46.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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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茅志国送蒲志兰去北京,顺便给蒲家几个老人带了不少新奇的时鲜东西回来,把蒲志兰的安顿情况也给大家作了个交待。
“唉,你平时也多劝劝他,这都快奔五的人了,怎么还没找个伴,”送走茅志国后,蒲来福对蒲爱东道,“你是没办法了,可他身体健康,官也当得大,又不愁没钱花。”
“嗤,他那乱七八糟的事你怎么会知道,”蒲爱东拨拉着桌子上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包装盒说,“他哪是没老婆,而是老婆太多了,顾了这个丢了那个,就好似匹野马,没个固定的槽,你知道劳冠美跟他什么关系啵?”劳冠美是蒲家常年固定合作的一茶叶经销商,也是茅志国帮着介绍过来的, “劳氏仙茗” 在庆源市无人不知,市内几个繁华路段都有分店,蒲家一年卖出的茶叶十之六七是经她之手销售出去的。
“难不成是小茅的妻子?”蒲来福惊讶地问。
“差不多吧,流行的说法是叫情人。别看她挺有能耐,一副女强人的架势,其实是靠着志国的关系才把生意做得现在的风生水起。”
“他那地位,心花点也可理解,可总得要个孩子吧,下次见面你得跟他说道说道,身边没个子女老了怎么办。”蒲来福叹气道。
“真是担米的不累担糠的累。我又不是他爸,这都快成小老头了,有什么世事看不懂什么事理参不透。人各有命,人家有人家的活法,你说子女多是福,他还说你落伍呢,在他看来,子女都是累贽,一个人过多潇洒多自由,他从来就是一匹脱缰的马,受不得约束,要不然怎么会跟家里人关系那么僵。”蒲爱东见老爹这么热心地关心起茅志国的私生活,不禁有点好笑。
本是念在茅志国对蒲家巴心巴肺的忙活,为蒲家帮了大忙,现听儿子这么一说蒲来福也就不再唠叨了。
蒲志兰去北京报到后,没几天蒲靖宇在他爷爷蒲登贵的逼迫下回学校补习去了,见自家孙子任劳任怨地跟着自己山前山后的忙活,没有一点要回学校补习的意思,蒲来福再也憋不住,唐僧念经般的絮絮叨叨在蒲志华耳边劝说,要他回学校补习。
被爷爷烦得紧,蒲志华便跟他爷爷分析起自身的情况来:“我就是坐火箭也不能把成绩赶上去,要补那得从高一重新读,等高中毕业我就二十二了,那时还指不定能不能考上,万一考不上,三年岂不是又给耽误了。你还真想我成为第二个范启贤啊。”范启贤和蒲志华二姐夫范国庆是一个村庄的,和蒲志华村庄的蒲桂生是同一届的高中,蒲桂生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都有几年了,而范启贤高三重读了六年都没考上,听蒲春丽说,范启贤死了心的要“八年抗战”到底,今年又去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蒲来福气得干瞪眼,这臭小子哪知道廉耻,也好意思说从高一重修,三年的高中这就白读了啊。
“等太公做了大寿,今年也就快过去了,我想过了春节和高中同学一起去广东看看,找找事做。”蒲志华一副早有打算的样子。
“唉,你三姐要是能分一半的成绩给你该多好,至少也能读个大专什么的。”蒲来福长吁短叹。
“世上的路千千万,不读书就没法儿活啊,”蒲山接口道,“阿华既然没读书那份心思,硬逼着也没用,浪费钱,就别再说补习的事了,整天唠唠叨叨个没完,我这黄土埋腰的人都要被你烦得背书包去上学了。”
“既然铁了心的不想读那也没办法,但那什么广东的也别去了,山高路远的,不如在家学学炒茶技艺,有门手艺在身将来也不愁吃穿。”蒲来福只得退而求其次。
“好男儿志在四方,让他出去闯闯也好,见识见识一下世面。”蒲山倒是支持曾孙的意见。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呆在家里这个笼子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么事不劳心,也要让他出去受受挫折,历练历练。”蒲爱东也支持蒲山的意见。
“又不继续读书,一个高中毕业生还能历练成县委书记啊。”蒲来福没好气地道。
家里再没人念叨读书的事,蒲志华一身的轻松,天天跟在家人身后在茶山忙活着,松土施肥防虫害,为秋茶的开园作准备。
快到中秋节,一天,蒲山让蒲志华拎着一竹篮子的香蕉,要他跟着一起上金鸡顶。
“太公,这是去干嘛?”蒲志华很是疑惑,去祭祖吧,只带个香蕉,又没放纸钱和香火,再说这个时日也不是祭祖的时候。
“去采茶。”
“采茶?不是还没到秋茶采摘的时候么。”
“到了地儿就知道了。”蒲山神神秘秘地笑道。
“太公这是去采‘老头眉’么?”蒲志华仔细一想,立马想起来了,“老头眉”每次的采摘期比别的茶都要早,以前都是大姐蒲志蓉陪着太公去摘的。
“你小子蛮聪明啊,不错,就是‘老头眉’,既然你不读书了,我就把这茶的采摘和炒制方法传给你,”蒲山回头看了看蒲志华道,“你大姐虽然知道如何采摘这茶,但她在炒制方面天赋不够,你爷爷这一辈子只痴迷红茶,对绿茶没什么兴趣,我这一大把年纪,不晓得什么时候说不行就不行了,‘老头眉’的传承只能靠你了。”
茶叶炒制一般是没什么秘密可言的,到了采茶的时候雇人上山采摘就行,采来之后绿茶要马上炒制,耽搁不得,现摘的茶就是熬夜也得现炒,经过杀青、揉捻、干燥几个阶段制成,红茶和青茶则不同,对现摘的茶要放上一段时间让它萎凋,适当蒸发水分后,经过揉捻还得再让它发酵,不过,两者也有区别,红茶是要经过全发酵,青茶是半发酵的。所以说,茶在制作流程方面没什么不同,茶的好歹主要在于炒制者对于火候、发酵时间等的把握上,凭的是经验。蒲志华家的茶在蒲家岙独树一帜,除了蒲山、蒲来福自身天赋不错之外,还因为有祖辈几代的口传心授,蒲家所炒制出来的茶和别人的茶在制作流程方面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同,没什么密不可宣的技艺,但是“老头眉”却是例外。
“老头眉”是蒲山手上独创的一种绿茶,产量很少,一年能采个四五斤已是很了不起了,它的神密之处倒不在于炒制过程是全手工,蒲来福“碧海飞云”的上等品也有是全手工炒制的,“老头眉”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其来处,也就是说它的采摘和别的茶不同。
“老头眉”因为产量不高,蒲山一般都留作家里人自己受用,每年分半斤给茅志国,除此之后,很少有人能享受得到。与蒲家一直合作的三大茶叶经销商黄达贤、英勉之、劳冠美来收购茶时,蒲山偶尔也泡泡“老头眉”招待他们,三人自尝到“老头眉”的味后,每次便都软磨硬泡地要收购一些,蒲山硬是没松口。庆源市有个叫蒿爱国的著名画家,从茅志国那得知“老头眉”的出处,直接就找上了门,为的就是要买“老头眉”。正好赶得巧,蒲山那次刚炒了两斤,蒲爱东见蒿爱国是个文化人,便说念在他识货,又大老远的赶来,卖一点那也不是不可以,又指指他爷爷蒲山对蒿爱国道,这茶功效神奇、香味独特,再则采摘也不易,所以价钱方面和别的茶大不同。那意思是说,你看我爷爷,他那童颜鹤发仙风道骨都是这茶喝的,你想要也行,得花大价钱来买。蒿爱国便说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肯卖。最后,蒲爱东一副很心疼的样子,割肉似的开出了个价,蒿爱国二话不说,当场付了钱,三万块。人家卖茶是多少钱一斤,而蒲爱东却是半斤一卖,蒿爱国三万块买了半斤茶,再多出一两蒲爱东也死活不卖,还说那半斤都是看在蒿爱国是个雅人的份上。
“老头眉”虽然全家人都能喝上,但至于如何采摘回来的,只有蒲山、范保珍和蒲志蓉三人知道,所以一听是去采“老头眉”,蒲志华很是兴奋,搀着太公走路的劲倍增。
“太公,‘老头眉’在金鸡顶什么地方?”蒲志华心急地问。
“关刀崖。”
“关刀崖?”蒲志华一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关刀崖位于金鸡顶最高处,壁垒千仞,形似关公的青龙偃月刀而得名,金鸡顶越到山顶路越陡峭,就是青壮年汉子爬到关刀崖脚下也会累得只剩半条命,更别说快一百岁的老人了,“太公,每次摘‘老头眉’都是你和大姐来么?”
“你大姐出嫁后,没空来时我就一个人来。”蒲山淡淡地说。
“你一个人来小姨他们放心啊,大伯没说过你么,你一个人就不怕老虎什么的?”蒲志华听了心里异常难过,没想到“老头眉”是太公这么卖命似的摘采来的。
“虎你个大头鬼,虽然我们这里高山多,但你平时见过什么比猪大点的动物没有?”蒲山笑道,“这世上除了你太婆和大姐没别人知道这事,现在你是第四个知道这茶来历的人了。人活一辈子,总有一两件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要做才活得有意思,‘老头眉’就是我的兴趣,虽然平时不把它换钱,但看着家里人喝也是一种人生享受。华啊,钱都是身外的,无论你在外干什么,别被钱给蒙了眼,能保障自己生活必须的就行,一山还有一山高,跟人家比物质享受那是饮鸠止渴,活着就要有精神上的支撑,这才是有意义的。”
“下次还是我一人来吧,这山高路陡的。”蒲志华若有所思地道。
“你小子瞧不起老人是吧,我身体好着呢,你看你,都累成一滩泥了,我这还有力气吼山歌呢。”
“那是,你老人家身体谁比得了,”蒲志华嘴里虽这样说,心里却道,我累成一滩泥还不是一路搀你给累得,“但是,关刀崖平时很少有人来,荒无人烟的万一有个意外可是叫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指不定你老人家就坐地成佛了。”
“你个臭小子,没挨揍皮痒痒吧,竟然敢咒我打短命。”蒲山见曾孙拿自己开涮,笑着便作势要打。这老人家一百岁还嫌自己打短命,照这么推理,人家五六十岁往生的话那就算是夭折了。
一老一少好不容易爬到了关刀崖下,蒲志华四下一望,周遭只有矮矮的小叶灌木和一些藤藤蔓蔓,哪有什么茶树。
“太公,这哪有什么茶可摘啊,你不会是诓我上来锻炼身体吧。”
“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有必要骗你来这锻炼身体?”蒲山嗤之以鼻地道,“所以说,没我这一把老骨头在,就是知道‘老头眉’长在哪你也没办法弄下来。仰起你脖子上的那颗瓠瓢往上看,看到了没有?”
蒲志华抬眼往关刀崖上瞧去,透过薄薄的雾气,见悬崖峭壁上有几处断坎,其中一个坎上生长着一株茶树,在这株茶树的上方还有一个断面较大的坎,上面一高一矮长着两株茶树,从目测的情况来看,这三株茶茶龄不小。
茶是发现了,问题是怎么上去摘呢?万丈深渊的,往脚下看看都心惊胆颤,就是有登天的梯摆在哪也没人敢攀啊,再说了这悬崖峭壁上除了那些石缝和断坎上垂下的粗藤条,没别的附着物。蒲志华心下不禁想,难不成我蒲氏还有家传绝学,隔空取物?
“太公,这么高的地儿,你会飞檐走壁么?”蒲志华心驰神往地道。
“胡说八道,‘蹇氏闪腿’的故事听多了是吧,以为谁都身怀武功绝技呢。”蹇氏是与清溪乡相邻的玉龙乡一武林世家,其家传武功“蹇氏闪腿”声震一方。
“那怎么摘啊?”
“这就要靠你手上的东西了。”
“香蕉?”蒲志华疑惑地看了看篮子,“香蕉会飞么?”
“傻小子,你脑袋瓜子就不会转个弯啊,香蕉不会摘茶,但猴子会。”蒲山笑道。
“猴子摘茶?”蒲志华更是匪夷所思。
“当然,你太公我训练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才成功的。”蒲山沾沾自喜地道。
北京市。
又是一年中秋节,蘧临翰去给家里人打了电话,问了问家里人的近况。现在都读大二了,蘧临翰想得远,暗里为毕业早作打算,于是暑假没回家,跟着同学在中关村帮人家站站店,倒也长了不少见识,
回到寝室时,见室友茆维文又抱出被子来晒,便道:“怎么又是晒啊,比我这个身患洁癖的还过份。”蘧临翰寝室共四人,一个叫苏苗蕴艺,是浙江的,一个叫慕世平,来自湖南,另一个便是茆维文,北京本地的。
蘧临翰高中时期虽然近乎孤家寡人一个,但他并非性格孤僻的人,只是中途刚转学到庆源一中时,莫明其妙被人孤立后自己忙于学业懒得去迎合,上了大学后,没了他爸的耳提面命,没了他爷爷的警钟长鸣,蘧临翰逃出了樊篱般,一身轻松,平时跟室友关系都处得很好,他们知道蘧临翰有轻微的洁癖,便老以此取笑他。
跟蘧临翰关系最铁的苏苗蕴艺听了蘧临翰调笑茆维文的话,便跟着打趣道:“就他一个月洗次澡的人哪知道什么是洁癖,肯定是昨天晚上跑马了,刚还瞅见那被子湿了一大块呢。”
“说嘛呢?你丫的活得不耐烦了,敢埋汰大爷我。”茆维文放下被子,张牙舞爪的扑向苏苗蕴艺。
苏苗蕴艺哈哈大笑,蟋蟀般跳出门外,往外跑去,回头见茆维文没追出来,又把头探进寝室对蘧临翰道:“蘧帅,刚有人找你呢。”茆维文一见这无赖没走,呲牙裂齿的赶紧追出去了。
“臭小子,传个话也不提炼一下,没头没脑的。刚谁找我呢?”蘧临翰问坐在床上看书的慕世平。
“还能是谁,荣琼呗。”慕世平眼都没抬一下。
“怎么又是她。”
“嗤,用膝盖也能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呀,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们这可是有人饥渴得天天晒被子呢。”慕世平轻笑道。
“难得难得,你这正人君子人中龙凤也会开玩笑,真看不出来啊,我一直以为你是郭靖郭大侠转世呢,中规中矩,一副老实像。”蘧临翰整理着自己的床单道。
“你还韦小宝投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