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餐年夜饭吃了很久, 一家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快到九点。

魏爸爸喝了不少, 魏妈妈也喝了两杯, 两位老人的脸上挂着通红的笑容, 格外开心。

“顺安啊, 来来来, 叔叔再敬你一杯。”

魏爸爸端着酒杯，从餐桌上下来直接走到蒋顺安的长凳边坐下：“你能来家里过年，我和他妈妈都特别高兴。”

“哪里, 叔叔阿姨高兴就好，我还怕哪里做的不好, 麻烦到你们。”

“不麻烦, 不麻烦, ”魏妈妈笑呵呵的，不停的给蒋顺安夹菜, “我和他爸爸啊都特别喜欢你，巴不得以后啊你都在我们家过年。”

“恩，”蒋顺安站起身子，端着酒杯，说, “谢谢叔叔阿姨, 这杯我干了。”

蒋顺安喝得痛快, 魏爸爸也是如此。

满满的一杯白酒一口气全干了, 看得魏景荣有些担心。

“爸, 少喝点。”

“没事，这不是高兴嘛。”

魏爸爸放下酒杯, 往嘴里加了两口菜，又倒满了酒，然后看着魏景荣：“你啊，一年也难得回来这么一趟，我和你妈妈都是看着日历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过，就在想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啊，在外面怎么样啊，有没有按时吃饭，工作忙不忙，身体好不好。我知道来来回回这些说多了你也烦，可人老了嘛，难免不会去想，谁知道还能想多久呢？”

“爸，”魏景荣搂着魏爸爸的肩，脸上满是数不尽的不安和愧疚，“爸，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了。”

“是啊，叔叔，您不是高兴嘛，说点高兴的事呗。”

“去，我不是跟你说话，”魏爸爸懒得去看魏景荣，一只胳膊搭在蒋顺安背上，“我在跟顺安说。”

魏景荣尴尬的喝了口酒，蒋顺安偷偷笑着，身子往下沉了些，让魏爸爸把手搭在自己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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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您说，我听着呢。”

“你看看，我就说顺安比你懂事吧。”

魏爸爸数落了他两句，拿着酒杯，一摇一晃的说：“顺安啊，我和他妈妈就生了这么一个死脑筋的东西，又不恋家，又不让人省心。”

蒋顺安听着魏爸爸不停的数落，看着魏景荣不敢怒又不敢言的表情，只能一边憋笑一边想办法解释。

“叔叔，魏总他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魏爸爸突然一拍桌子，嚷嚷着：“他有什么不容易的，他不容易怎么不知道回家啊。是嫌家里条件太差，还是嫌弃我们两个老棺材啊。”

“哎呀，你干什么呢，”魏妈妈也有些急了，“说话就说话，好端端的拍什么桌子。”

“我跟我兄弟说话，你少管！”

兄弟？

这酒喝的，辈分都喝乱了。

魏爸爸喝了两口酒，蒋顺安想拦，却被没拦住。

“顺安啊，你别嫌叔叔脾气差，我啊就是难得见我那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带人回来，他带人回来我心里就高兴，这一高兴啊，我就想多喝几杯。”

蒋顺安扶着魏爸爸，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发散，人也轻飘飘的，真是喝多了。

“叔叔，我知道您高兴，但这酒真不能再喝了。”

“诶，我没事。”

魏爸爸一摆手，力气还挺大的：“你要是真担心叔叔啊，你就帮叔叔一个忙，以后啊帮我好看着他，凡事盯着点，让我和他妈妈少操点心。”

“老头子，你怎么能麻烦别人孩子。”

“不麻烦，”蒋顺安说，“叔叔是担心魏总，我们做下属的也会尽心尽力照顾好魏总的。”

“还是顺安懂事，来，再陪叔叔喝一杯。”

“爸，别喝了。”

“是啊，老头子，你都喝多少了，少喝点。”

“啊呀，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魏爸爸烦躁的叹了口气，“最后一杯，最后一杯行了吧。”

众人笑笑，陪魏爸爸喝完了这最后一杯。

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魏妈妈收了所有的酒杯，大家又吃了点饭，聊了会儿，转眼到了十点。

“妈，你扶爸回屋休息吧。”

魏爸爸晕晕乎乎的靠着桌檐，没动也没说话，嘴里有腔有调的哼着小曲。

“行，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魏妈妈扶着魏爸爸，还有些扶不稳，蒋顺安连忙搭了把手。

送魏爸爸上床躺好，魏妈妈替他盖好被子，说：“行了，出去吧，让老头子休息着。”

“阿姨，您也休息吧。”

蒋顺安看着魏妈妈通红的脸，还有些晃动的身子：“我看您好像也有点喝多了。”

“我和她爸爸不一样，平时也不喝酒，刚喝一点就有些晕了。”

魏妈妈坐在床边，拉着蒋顺安的手，紧紧地握着：“顺安啊，他爸爸刚才说得那些话你也别放在心上，权当他是酒话。”

“我知道，”蒋顺安说，“叔叔他就是担心魏总，不然也不会说那些话。”

“哎，好孩子……”

魏妈妈拉着蒋顺安的手，低落的叹了口气，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又迟迟没有说。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一旁魏爸爸发出的呼噜声，还有屋外时不时响起的爆竹声。

最后，魏妈妈还是什么都没说，在蒋顺安的脸上轻轻拍了拍：“行了，孩子，我有点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恩，”蒋顺安点点头，说，“我扶您躺下吧。”

蒋顺安帮魏妈妈脱了外套和鞋子，慢慢的扶着她躺下，然后轻轻带上房门。

客厅里，餐桌已经收拾好了，地也是干净的，还重新拖了一遍。

魏景荣锁好了大院的门，回屋的时候，发现蒋顺安呆呆的坐在长板凳上，垂着头，无精打采。

“怎么了？”魏景荣拿着外套披在蒋顺安肩上，“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

蒋顺安打了个嗝，然后没声了。

魏景荣坐在他身边，也没说话，看着对面院子里的红灯笼，深深的吸了口夜晚冰冷的空气。

“景荣，”蒋顺安忽然动了动，歪着头靠在他身上，“你说如果……”

“没有如果。”

蒋顺安顶了他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你不需要说完。”

魏景荣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没有如果，也没有假设，别瞎想了。”

“不是，”蒋顺安说着，可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我总觉得，你爸妈好像已经知道……”

“恩。”魏景荣应了一声。

魏景荣的淡定瞬间让蒋顺安不淡定了。

“他们知道了？！”

“可能吧，也可能不知道。”魏景荣深呼吸着，“我有什么事，一般都瞒不住他们。”

蒋顺安的酒被吓醒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你还……！”

“对不起，”魏景荣搂着他，替他把掉下来的外套披好，“我以为这次……哎，我就是挺想让你见见我父母。看到他们都这么喜欢你，我也挺开心的。”

说是开心，但魏景荣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的神情，反而满脸阴郁，脸色很难看。

“景荣，你不会是想……”

魏景荣没有回答，放开了蒋顺安，双手在脸上用力的搓着：“也许瞒不住了，而且……我也没打算一直瞒着他们。”

“别，千万别。”蒋顺安惊恐的拉着他，“这种事，叔叔阿姨接受不了的，你……千万别说。”

“我知道。”

魏景荣握住蒋顺安拉着他的手，挤出一丝笑容：“这不是一件小事，真要说的话，我会找你商量的。”

蒋顺安看着他，虽然不放心，但还是默默地点了头。

“哎，行了，我就是怕你胡思乱想才没告诉你。”

魏景荣伸手，在他的后脑上揉了揉：“上楼休息吧，别瞎想了，先陪我爸妈过完这个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蒋顺安穿好衣服，站起身子，问：“你呢？”

“我要给爸妈守岁，一会儿过零点的时候，还要下来放爆竹。”

魏景荣抬头，看着他笑笑：“你陪我吗？”

“恩。”

蒋顺安拉住了他的手：“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