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灵雨目前的情况，凌云已经算是彻底了解了。

解决此事的方案，和作战计划，凌云也已经制定好了。

今晚参加行动的人，凌云也都安排好了。

万事俱备。

在动手之前，凌云可以不理会天组，不告知凌家和秦家，更不用去跟宁家解释什么，但是，唯有一个人，凌云不可不告知对方。

就是秦秋月。

所以，在一切安排就绪之后，去往昆仑剑派之前，凌云来到了这里。

反正几百公里的路程，对凌云来说，也就是喝杯茶的工夫。

此时，秦秋月正在那座两人曾经彻夜长谈的湖心亭中，静静站立，似乎是在欣赏湖光水色，又似乎是在想着事情。

凌云现身亭中，他怕直接开口，会惊扰到秦秋月，就先轻轻敲了敲旁边的亭柱。

“云儿来了？”

没有回头，秦秋月就猜出了凌云，说完这一句，她才缓缓转身，望向凌云，面带笑容，说道：“你小姨刚从这里离开。”

“妈。”

“云儿，不着急吧？不着急的话，就坐下说。”

秦秋月对着凌云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

“不着急。”

凌云立刻就坐了下来，还是原来坐过的位置。

秦秋月就轻轻坐在了凌云的对面，先是细细打量了凌云一番，然后微微点头，笑道：“是来说灵雨的事情吧？”

凌云：“……”

低头又抬头，凌云这才说道：“看来母亲都知道了。”

“恩，长春派和六玄门，就在秦岭山脉最西端，离咱们秦家不算远，甚至比宁家都要近。”

秦秋月点头，解释了一句，同时又补充道：“再说因为你的缘故，出了这么大的事，天组肯定要通知秦家一声的。”

凌云点头：“只是不知道您知道了多少。”

秦秋月笑道：“昆仑山五宗十一派发生的事情，秦家大体上都知道，不过也就跟天组了解的情况差不多，至于灵雨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我却是一概不知。”

凌云低头：“所以您在这里等我来。”

“我倒是希望你不用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凌云不来，那说明凌云可以轻松应对这一切，可凌云现在来了，那说明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凌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云儿，所以咱们之前猜测的那个最坏的情况，到底还是发生了？”

“是！”

凌云只能点头，然后他深呼吸一口气：“不过还好，虽然是最坏的情况，但灵雨，还有救！”

秦秋月表现的越平淡，凌云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他怕母亲担心，所以赶紧补充一句。

“云儿，你跟我说实话，她还是灵雨吗？”

秦秋月笑容一敛，揪着心，问出了最想问的那一句。

“是……也不是。”

凌云拼命在心里想着措辞，答完了又赶紧解释：“现在的灵雨，是一身双魂。”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接下来，凌云也不用秦秋月再问，他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以及判断出来的情况，还有今晚上打算要做的事情，一字一句，原原本本全部说给了秦秋月。

他来这里，本来就是要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秦秋月的，原本还想着怎么开口，才能让秦秋月不会遭受太大冲击，现在倒是完全不用考虑这些了。

“灵雨的身体里面，还有一个女仙人的灵魂？”

秦秋月安静倾听，直到凌云全部讲完，她才开始发问。

“不错，而且是从母亲怀孕的那一刻，这个仙人的灵魂就已经存在了。”

“正是因为这个仙人的灵魂，所以当年狄小真那一掌，才没能伤害了您的性命，仙人既然布局，自有保命之法。”

上一次母子长谈，秦秋月曾经说过自己对这件事的疑惑，凌云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如果灵雨不是天灵之体，哪怕她是从先天胎儿时就藏在了灵雨体内，母亲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的话，降生的时候也会直接爆体而亡，而母亲您，恐怕也会危险。”

“这也是母亲当年生产之时，以先天境界，却会遭遇难产的原因。”

这就是凌云对宁灵雨一身双魂的最终解释。

当然也是最合理的解释，因为事实本就如此。

秦秋月恍然点头。

“只是在过去的十八年里，这个仙人灵魂没有参与灵雨的成长，所以灵雨才在这个世界上，又拥有了一个完全独立的灵魂。”

然后他才说道：“不过，随着灵雨的年龄渐渐长大，天灵之体渐渐长成，那个仙人灵魂也在自然发育壮大，肯定对灵雨的性格产生一些影响。”

秦秋月沉思道：“所以从十二岁开始之后的这六年，灵雨这孩子逐渐开始对你不理不睬，和你渐行渐远，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不错！”

凌云郑重点头：“两魂共生，共长，唯一的区别就是那时候仙人灵魂没有被唤醒，但它实在太过强大，所以还是影响到了灵雨的心性。”

“明白了。原来如此！”

秦秋月脸色有些发白，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自己的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身体内就已经居住着一个陌生而又强大的仙人灵魂，而且十八年后，彻底取代了自己含辛茹苦，从小培养长大的孩子，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种体会，哪怕是经历过人生大悲痛的秦秋月，完全知道了之后，也无法接受。

“可是，为什么呢？！”

秦秋月渐渐挑起了远山眉，一对美眸中透射出悲愤怒火：“她就算占据了灵雨的身体，不再认我这个母亲也就是了，她为什么还要去祸害宁家，屠戮天下？！”

“她不是仙人吗？为什么却专门做这邪魔之事？”

说到最后，秦秋月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复杂情绪，猛地一拍桌案！

凌云这次没有回答。

直到秦秋月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凌云这才缓缓说道：“不知道母亲可还记得，宁伯伯临死之时，回光返照，曾经表情惊骇，说看到灵雨了，然后还有像说的话未能说出口，就溘然长逝？”

“当然记得。”

“后来您跟我说那可能是宁伯伯当时濒死，可能是出现了幻觉，现在看来，其实不是。”

“人死通灵，往往会看到一些很真的东西，就如同佛门天眼，而且宁伯伯又是灵雨的亲生父亲，所以我认为，当时宁伯伯可能是看到了灵雨另一个灵魂的本相，又或者是已经看到了他死之后，宁家现在的遭遇，所以才会如此惊骇，只是他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这……”

秦秋月回想当时情景，再结合现在已经发生了的事实，觉得凌云的判断很对。

“但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凌云紧接说道：“我要跟您说的是，灵雨的另一个灵魂，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宁家，也许她就是觉得这样做省事，所以就这么做了，至于宁家会死多少人，今后还怎么在华夏立足什么的，她根本就不会考虑。”

凌云冷笑：“既然连宁家都不在乎，那就更不要说什么昆仑山五宗十一派了。”

“可为什么呢？你也说了，她是仙，并不是魔。”

“仙人？”

凌云抬头望天，眼含讥讽之色，在心里想着措辞，然后才收回目光：“母亲，您千万记住，绝对不要把仙人和好人混为一谈。”

“仙人，本质上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修炼境界而已。”

“除非天生仙人，否则的话，哪个仙人不是脚踩万千尸骨，历经劫难，一步一步修炼上去的？”

“大道三千，对仙人来说，只要能够成就大道，其他的都无所谓。”

“灵雨现在的这个灵魂，根本就看不起我，看不起这个世界的一切生灵！或者说，都不能用看不起这个词，而是……漠视。”

“就像人和蝼蚁，一个人走路，这一路踩死了多少蚂蚁，他是不管的，不知道，更不会去想这件事，他……就只是在走路而已。这个比喻，您理解吗？”

“我理解你的意思。”

秦秋月听懂了，十分愕然，却也真正明白了凌云说的那种漠视，到底是多么漠视……

“所以我们问灵雨的这个灵魂，为什么去走极致魔道，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那就好比地上的蚂蚁，在问我们人类，你们走路为什么不好好走，非要动不动就踩死我们，一样的可笑。”

秦秋月：“……”这次彻底听明白了。

其实凌云说的是仙凡之别，到底大到了何种地步！

“那么云儿，既然有这么大的差距，你今晚的战斗，会有危险吗？”

秦秋月开始为凌云担心起来。

“危险肯定会有。”凌云无需隐瞒，但他接着笑道：“但我有两大器灵相助，肯定死不了。”

“最难的不是这个，而是能不能在不伤害灵雨身体的情况下，将她打成昏迷，还必须得防止她逃掉……”

凌云说起这个就难免头疼。

秦秋月霍然站起身，缓缓绕过桌案，来到凌云身旁，手掌轻轻抚上了凌云的肩膀。

“云儿，我知道你在大战之前，专门赶来这里，跟我说这些的目的。”

“你放心大胆的去做就是，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带着你妹妹来见我！”

“如果……事情真不可为……”

秦秋月咬牙，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四个字说出来，而是换了一种说法。

“你可自行决断，妈绝不怪你！”